核心水域的死寂,仿佛持续了永恒。张士诚魂核周身能量剧烈冲突,幽绿的王道怨念与暗红的噬灵邪力如同两条恶龙在他体内撕咬搏杀,将他那凝实的身影都冲击得明灭不定。他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眸子,死死钉在林砚卿身上,其中的挣扎、暴戾、痛苦、以及那一丝被林砚卿话语强行撬动的清明,交织成一片惊心动魄的风暴。
林砚卿屏息凝神,周身淡金色的龙脉之力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既保持着防御姿态,也做好了随时应对最坏结果的准备。他知道,自己已将能说的、能做的都推到了极致,剩下的,只能看这位沉沦了六百年的王者,其内心深处最后的一点骄傲与对旧部的愧疚,能否压倒那积郁了数百年的偏执与恨意。
时间,在这紧张的对峙中仿佛被拉长。
终于,张士诚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压抑到极点的低吼。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眸子中的暗红邪光似乎被强行压制下去少许,幽绿的火焰占据了主导,虽然依旧充满了暴戾,却多了一丝近乎破碎的决断。
“孤……可以信你一次。”他的声音沙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不甘与屈辱,“但若让孤发现你有丝毫欺瞒……孤必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抬手,并非攻击林砚卿,而是向着殿外那暗红光芒透来的方向,狠狠一抓!
“嗡——!”
一股磅礴的、精纯的幽绿怨念,如同脱缰的野马,强行挣脱了部分噬灵邪力的束缚,悍然撞向那封锁核心殿宇的暗红能量屏障!
这并非攻击噬灵大阵本身,而是张士诚在利用自身对这片“里世界”的部分掌控权,强行打开了一个通往外部水域的临时通道!这是他展现诚意,也是展现他依旧拥有部分自主力量的方式!
“走!”张士诚低吼一声,身影率先化作一道幽绿流光,冲出了通道。
林砚卿心中一定,知道这艰难的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他毫不迟疑,身形一动,紧随其后。
穿过通道,重新回到那片被暗红光芒笼罩的广场边缘。噬灵傀儡立刻察觉到了他们的出现,尤其是感受到张士诚魂核那主动挣脱束缚、爆发出的强大幽绿怨念,它发出了又惊又怒的尖啸:
“张士诚!你竟敢背叛吾主?!找死!”
它双手疯狂结印,九根暗红晶柱光芒大盛,中央漩涡的吸力陡然增强,更多的暗红浊流如同触手般向两人缠绕而来。同时,那些徘徊在周围的变异阴兵,如同接到了指令,眼中的红芒瞬间变得疯狂,铺天盖地般涌上!
“背叛?孤从未效忠!”张士诚怒吼回应,积压了六百年的怒火与此刻被算计的屈辱彻底爆发。他双臂一展,精纯的幽绿怨念化作滔天巨浪,正面迎向那汹涌而来的暗红浊流!
轰隆——!!!
两股同源(都源于他的怨念)却又性质迥异的力量猛烈对撞,整个水底广场如同发生了剧烈的地震,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将不少冲得近的变异阴兵直接撕成碎片,化为精纯的怨气被暗红漩涡或幽绿浪潮吸收。
林砚卿也没有闲着。他知道,与张士诚这初步的、脆弱的联盟,必须用实力来巩固。他锁定了一名从侧翼扑来、气息格外凶悍的变异阴兵将领——这家伙生前恐怕是张士诚麾下的悍将,此刻却被噬灵邪力彻底控制,身躯膨胀,覆盖着暗红菌毯,手持一柄扭曲的、不断滴落腐蚀液体的骨刃。
“你的对手是我!”林砚卿清喝一声,身形如电射出。他没有动用大范围的龙脉之力,而是将力量极度凝聚于指尖,淡金色的光芒压缩成一道薄如蝉翼、却锋锐无匹的光刃——这是他从【势之碎片】中领悟的运用,将力量集中于一点,以点破面,最适合对付这种防御强悍、邪能护体的敌人。
那变异将领发出无声的咆哮,骨刃带着撕裂水流的厉啸,当头劈下!刃锋未至,那蕴含的噬灵邪力已如同无数细针,试图钻透林砚卿的护体光芒。
林砚卿眼神冷静,【势之碎片】运转,对方那看似狂暴无比的劈砍,在其眼中化为了清晰的能量轨迹与力量薄弱点。他不闪不避,指尖光刃如同庖丁解牛般,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骨刃力量流转的一个关键节点上!
叮——!
一声极其清脆、与周围轰鸣爆炸格格不入的轻响。那势大力沉的骨刃劈砍之势骤然一滞,其上流转的暗红邪光如同被掐断了源流般猛地黯淡下去!变异将领那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错愕。
就是现在!
林砚卿指尖光刃顺势一划,如同热刀切牛油,轻而易举地切开了骨刃,继而毫不停滞地掠过那将领覆盖着菌毯的脖颈!
一道细密的金线一闪而逝。
那变异将领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眼中的红芒急速闪烁,然后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它那庞大的身躯顿了一下,随即从脖颈处开始,暗红的菌毯迅速枯萎、剥落,露出下面被侵蚀得千疮百孔的魂体,最终“嘭”的一声,彻底崩散成最本源的怨气,却不再是暗红色,而是恢复了原本的幽绿,缓缓消散在水中。
干净利落,一击毙敌!
这一幕,不仅让周围其他扑来的变异阴兵动作一滞,就连正在与噬灵浊流全力对抗的张士诚,眼角的余光扫过时,那幽绿的火焰也不由得跳动了一下,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
这小子……手段竟如此凌厉!对力量的掌控,远超他的预估!
林砚卿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身形如游龙般在蜂拥而至的变异阴兵中穿梭。他不再硬拼,而是充分利用【势之碎片】带来的洞察力,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找到对方能量运转的节点或防御的薄弱处,指尖光刃或点或划,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便能瓦解对方的攻势,甚至将其核心怨念击散,使其重归天地。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在这混乱狂暴的战场上,竟有种异样的优雅与高效。所过之处,变异阴兵纷纷溃散,虽未能像第一次那样秒杀强敌,却也极大地缓解了张士诚侧翼的压力。
张士诚压力一轻,精神大振,怒吼连连,幽绿怨念所化的浪潮更加汹涌澎湃,竟将那源源不绝的暗红浊流暂时压制了回去!
“可恶!可恶!”噬灵傀儡气得尖啸不断,它发现,有了林砚卿这个变数,尤其是那诡异精准的破敌手段,战局开始向着对它不利的方向倾斜。它猛地将目光投向广场边缘那几根暗红晶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你们找死,那就让你们尝尝,这水底姑苏真正守护者的厉害!”
它双手印诀猛地按向虚空,口中念诵起晦涩古老的咒文。那九根晶柱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并且光芒如同流水般,向着中央的暗红漩涡汇聚而去!
咕噜噜——!
暗红漩涡旋转的速度陡然提升了数倍,体积也开始膨胀!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蛮荒、充满了水底腥煞之气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眠的史前巨兽,被那汇聚的血光与噬灵邪力……唤醒了!
轰!!!
整个水底广场的地面剧烈震动,广场边缘的淤泥猛地炸开,一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阴影,缓缓地从那暗红漩涡深处,抬起了它的……头颅!
那是一个怎样的怪物啊!似龙非龙,似蟒非蟒,头颅如同小山般大小,覆盖着暗红与幽绿交织的、破碎不堪的鳞片,一双眼睛如同两个巨大的血色灯笼,充满了疯狂与饥饿。它张开的巨口中,獠牙参差,滴落着腐蚀水流的毒涎,喉咙深处是旋转的暗红漩涡,与广场中央的大阵核心相连!
这是……被噬灵邪力污染、控制的,原本守护这片水底姑苏的水脉之灵!或者说,是其残骸与怨念被邪力扭曲后形成的……邪化水怪!
水府第一战,真正的考验,此刻才降临!
那邪化水怪发出一声震动整个水底世界的咆哮,巨大的尾巴猛地一甩,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林砚卿与张士诚横扫而来!
其所过之处,空间扭曲,水流蒸发,连那些躲闪不及的变异阴兵,都被瞬间碾碎、吞噬!
林砚卿与张士诚的脸色,同时变得无比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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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第8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