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确切感觉。这里是被宇宙遗忘的角落,“虚无长廊”深处一片连法则都近乎湮灭的死寂地带。
“逐日者”号的残骸早已在穿越“终焉之门”爆发的能量乱流中彻底解体,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消散于无形。唯有两个微弱到极点的意识波动,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在这片绝对的“空无”中随波逐流。
萧天文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万米冰海之底,刺骨的寒冷渗透灵魂的每一寸。意识模糊,记忆碎片如同浮光掠影般闪过——格陵兰的冰雪、火星的虫巢、南极的极寒、创神星的死斗、还有最后那扇吞噬一切的“门”……剧烈的痛苦和灵魂撕裂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即将溃散的意识。胸口的星辉道标散发着最后一丝几近熄灭的温暖,如同母亲的手,死死拽住他,不让他彻底沉沦于这片永恒的虚无。
另一个意识,林寒,则处于一种更加诡异的状态。他的意识仿佛碎裂成了无数片,在虚无中飘荡。一部分被极致的死寂与冰冷包裹,那是“虚无长廊”的本源气息,与他体内的混沌死气隐隐共鸣,带来一种回归母体般的诡异“安宁”。另一部分则沉浸在狂暴的混沌乱流中,那是强行开启“终焉之门”和对抗“寂灭之眼”的反噬,毁灭的意念如同亿万把锉刀,研磨着他的存在本质。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秩序波动,如同最细的丝线,连接着他破碎的意识核心——那是萧天文最后时刻燃烧灵魂注入的“源初之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一丝极其微弱、却与这片绝对虚无格格不入的“存在感”,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轻轻触动了萧天文近乎凝固的意识。
是……光?
不,不是光。是一种……波动。一种极其微弱、充满生机与秩序的法则涟漪。在这片代表“终焉”的死寂之地,这丝波动如同沙漠中的绿洲,黑夜里的萤火,微弱,却真实不虚。
求生的本能,让萧天文残存的意识如同飞蛾扑火般,挣扎着向那丝波动的源头“游”去。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每“移动”一丝,都仿佛要耗尽全力,对抗着整个虚空的湮灭之力。
渐渐地,那丝波动变得清晰了一些。萧天文“看”到了(或许不是用眼睛,而是纯粹的感知)——那是一个“气泡”。一个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由纯净的秩序法则构成的“宇宙泡影”!泡影内部,似乎有星云流转,有生命萌芽的迹象,虽然极其原始脆弱,却散发着顽强的“存在”意志!
这是一个……刚刚诞生的、尚未稳定的……雏形宇宙?或者说,一个在“终焉”废墟中偶然诞生的“奇点”?
在这片万物终结之地,怎么会有新生的“存在”诞生?是巧合?还是……某种必然?
萧天文来不及思考,他的意识本能地依附了上去,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那微弱的秩序波动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灵魂,星辉道标似乎也汲取到了一丝力量,光芒微微亮了一丝。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股冰冷、死寂的意识也如同幽灵般飘荡而来,触碰到了这个“气泡”。是林寒破碎的意识碎片!混沌死气与这新生的秩序产生了剧烈的冲突,气泡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破灭!
“不……”萧天文残存的意志发出无声的呐喊,他催动最后的力量,将那一缕“源初之光”化作最温柔的屏障,试图调和、安抚那狂暴的混沌。
奇迹发生了。在“源初之光”的引导下,新生的秩序法则并未被混沌彻底吞噬,反而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开始缓慢地“包裹”、“消化”那缕混沌死气。就仿佛……新生与毁灭,在这极致的虚无中,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动态的平衡。混沌死气成为了秩序成长的“磨刀石”,而秩序的存在,则赋予了混沌一个“载体”,避免了其彻底消散于虚无。
这个微小的“宇宙泡影”,在两种极致对立力量的碰撞与平衡中,竟然……稳定了下来,甚至开始极其缓慢地……成长!
萧天文和林寒的意识,如同两颗种子,在这新生的“世界”边缘,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一个散发着微弱的秩序之光,一个内敛着混沌的死寂。他们的存在,与这个偶然诞生的“奇迹”,牢牢绑定在了一起。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片绝对黑暗的虚空中,那个微小的光点,依旧在顽强地闪烁着。它太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但,它存在着。
在这片连“终焉”都懒得多看一眼的遗忘之地,一点微光,悄然点亮。希望,或许就藏在这微不足道的存在之中。而沉睡的“深渊之火”,也在这片奇异的温床中,开始了缓慢的……复苏与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