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早晨，华建集团的设计室再次灯火通明。
林初夏站在白板前，面前是最终完善后的设计方案。经过顾景深三天来的严格指导，这份方案已经脱胎换骨，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打磨。
“最终轮评审安排在明天上午九点。”陈国栋对在场的团队成员说，“今天我们还要做最后的演练。”
团队现在只剩下六个人——陈国栋、两位刚毕业的实习生、一位老会计、市场部的沈月，以及林初夏自己。虽然人手严重不足，但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背水一战的决心。
“林小姐，”沈月轻声说，“我刚才接到会展中心的确认电话，评审场地已经准备好了。”
林初夏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好，那我们开始...”
“抱歉，我来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同时转头，惊讶地看到张昊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个纸箱，脸上带着愧疚的表情。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陈国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还回来干什么？”
张昊低下头，将纸箱放在桌上：“我...我拒绝了宏远的offer。这是我的辞职信，请允许我收回。”
林初夏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宏远给了我双倍薪水，没错。”张昊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昨天晚上，我整理东西的时候，看到了这个...”
他从纸箱里拿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林初夏认出那是父亲的工作笔记之一。
“这是林总生前借给我的笔记，里面记录了他对每一个项目的思考。”张昊翻到某一页，声音哽咽，“这一页，他写到我刚来公司时犯的一个错误。我差点让公司损失两百万，是林总一个人扛下了责任，还鼓励我继续尝试...”
他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我怎么能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背叛他的女儿？”
陈国栋的表情缓和了些，但语气依然严厉：“你知道你的离开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困难吗？”
“我知道，我知道...”张昊连连点头，“所以我才要回来弥补。这几天我在家也没闲着，我重新核算了所有结构数据，还找到了一种更经济的参数化设计实现方式，能再节省百分之五的成本。”
林初夏走上前，轻轻拿起那本笔记本。父亲熟悉的笔迹让她心头一暖。
“欢迎回来，张工。”她轻声说，“我们确实很需要你的帮助。”
张昊如释重负，立刻投入到工作中。有了他的回归，团队的气氛明显活跃了许多。
下午两点，正当团队在进行第三次演练时，前台突然打来内线电话。
“林小姐，有一位自称是顾景深助理的人来了，说是有急事。”
林初夏心中一惊，连忙来到接待区。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子正等在那里，脸色焦急。
林小姐，顾先生让我立刻来见您。”助理压低声音，“我们刚刚得知，宏远建筑通过特殊渠道，提前拿到了评审委员会的名单。”
林初夏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针对每个评审的偏好来调整陈述重点。”助理解释道，“更糟糕的是，王宏远已经约了好几位评审今晚共进晚餐，很明显是想在评审前施加影响。”
这个消息让林初夏感到一阵无力。她原以为只要方案足够好，就能公平竞争，没想到王宏远会使出这种手段。
“顾先生呢？”她问道。
“他正在想办法联系其他评审，但效果可能有限。”助理递过一个U盘，“这是他让我交给您的，里面是他对每位评审专业背景和偏好的分析，希望能帮到你们。”
回到设计室，林初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家。刚刚提升的士气再次受到了打击。
“这太不公平了！”沈月愤愤不平地说。
“商场如战场，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陈国栋叹了口气，“现在我们只能尽力而为了。”
林初夏沉默地插上U盘，打开里面的文件。顾景深果然准备得很充分，不仅详细分析了每位评审的专业背景和过往评审倾向，还针对每个人的特点给出了陈述建议。
“看来我们今晚要加班修改演讲内容了。”她说。
晚上七点，当团队正在紧张地调整方案时，林初夏接到了顾景深的电话。
“情况不太妙。”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我刚刚确认，王宏远确实已经和半数以上的评审见过面了。而且他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我们修改了方案，特意强调了你们最初方案与他们的相似性。”
林初夏感到一阵头晕：“他这是要坐实我们抄袭的指控？”
“不仅如此。”顾景深说，“我怀疑他明天还会使出其他手段。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挂断电话后，林初夏将情况转告给大家。设计室里一片沉寂，每个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也许...”张昊犹豫地开口，“也许我们应该主动退出，至少能保留一些尊严。”
“不行。”林初夏斩钉截铁地说，“就算注定要失败，我们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这不是为了尊严，而是为了证明我们努力过。”
她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些天来，大家付出了太多。陈总您连续加班，眼睛都熬红了；张工你放弃了双倍薪水回到这里；沈月你主动承担了那么多额外的工作；还有在场的每一位，在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你们选择了留下...”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无论明天结果如何，我都为能与你们并肩作战而感到骄傲。”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苏静提着几个大袋子走了进来。
“我猜大家一定还没吃饭。”她微笑着说，将餐盒一一摆在桌上，“我做了些家常菜，大家先填饱肚子再工作。”
热腾腾的饭菜香气驱散了空气中的凝重。众人围坐在一起，暂时忘却了明天的挑战。
“苏阿姨，”沈月一边吃着可口的红烧肉，一边好奇地问，“林总当年创业时，也遇到过这样的困难吗？”
苏静笑了笑，眼神变得悠远：“比这难得多。公司刚成立那年，接的第一个项目就出了问题，差点让公司刚开业就倒闭。那时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国强他...”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一个人扛下所有责任，挨家挨户向员工道歉，承诺一定会补发工资。然后他带着仅剩的几个人，没日没夜地工作，最后不仅完成了那个项目，还赢得了客户的尊重，为公司打下了最好的口碑。”
这个故事让所有人都沉默了。林初夏望着母亲，突然明白了父亲成功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从未失败，而是因为他从未被失败打倒。
晚饭后，团队重新投入工作。有了父亲的榜样，大家的眼神都变得更加坚定。
晚上十一点，最终的陈述方案终于完成。每个人都已精疲力尽，但精神却异常振奋。
“各位，”林初夏站在设计室中央，看着这些与她共同奋战的伙伴，“明天，我们将面对公司成立以来最重要的考验。我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成功还是失败...”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清晰而坚定：“但我知道，无论结果如何，华建的精神已经在你们身上得到了传承。我父亲如果看到今天的我们，一定会感到骄傲。”
陈国栋第一个站起身，向她伸出手：“为了林总，为了华建。”
紧接着，张昊、沈月、两位实习生、老会计...每个人都站了起来，手叠在一起。
“为了华建！”众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在设计室里回荡。
林初夏看着这一张张疲惫却坚毅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团队不再是因为责任或薪水而聚集在一起的员工，而是为了共同信念而战的战友。
送走大家后，林初夏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她打开父亲的工作笔记，翻到最后一页，在那段关于建筑与艺术的话下面，又添上了一行：
“爸爸，我终于明白，最美的建筑不是用钢筋水泥建造的，而是用信念与坚持构筑的。”
合上笔记本，她走到窗前。城市的夜景璀璨夺目，明天，她将在这个舞台上，为父亲的心血而战。
就在她准备关灯离开时，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林小姐吗？”对方的声音很陌生，“我是明天评审之一李教授的助理。李教授想提醒您，明天的评审规则有变，每个公司的陈述时间被缩短到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林初夏惊呼，“可是原定不是四十分钟吗？”
“这是刚刚做的调整。”对方语气平静，“希望不会给你们造成太大困扰。再见。”
电话被挂断了。林初夏愣在原地，心知这一定是王宏远做的手脚。
决战前夕，对手已经出招。而她，必须在一夜之间，重新准备一份二十分钟的陈述。
夜色更深了，但华建董事长办公室的灯，注定要亮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