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红提
“星火营,第二都,第五队,士兵,李狗儿!”
一个看起来还有些瘦弱的青年紧张地跑上台。
“狗儿,”陈墨叫着他的小名,语气温和:“上次负重越野,你脚底磨破了血泡,愣是一声没吭,坚持跑完全程,还帮受伤的同伴背了行囊,是也不是?”
李狗儿激动得脸都红了,只会拼命点头。
“好样的!我‘星火营’要的就是这种不服输、肯互助的劲儿!”陈墨赞许道,同样赏了布、刀和三两银子:“拿着,给你娘好好看看,他儿子有出息了!”
“匠作区,铁匠班,刘大锤!”
一个膀大腰圆、围着皮围裙的汉子噔噔噔跑上台。
“刘师傅,”陈墨对他格外客气:“你打出的那批雁翎刀,淬火恰到好处,刀口锋利,韧性十足,比官坊的制式刀也不遑多让!辛苦了!”
刘大锤搓着大手,憨厚地笑着:“都是主公给的方子好,周院长指点得到位。”
“是你的手艺好!”陈墨肯定道,赏了他一匹锦缎、一套精良的铁匠工具,还有十两银子,并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以后咱们的刀枪铠甲,还指望你呢!”
“格物院,火药组,学徒,赵小川!”
一个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但眼神灵动的少年怯生生地走上来。
陈墨看着他,眼中满是鼓励:“小川,我听周院长说,你为了测试引信燃烧时间,自己趴在雪地里记录了几百次数据,手都冻伤了?还提出了用蜡封防潮的点子?”
赵小川没想到主公连他这个小学徒都记得如此清楚,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是…是…主公,我…我就是想…想把‘震天雷’做得更好…”
“好!有志气!”陈墨亲手将赏赐——一匹布、五两银子,还有几本他亲自编写的初级算学、物理册子——交到他手上:“不光要动手,还要动脑!这些书你拿去,好好学!未来,‘格物院’要靠你们年轻人挑大梁!”
赵小川紧紧抱着书和赏银,如同抱着绝世珍宝,朝着陈墨深深鞠躬,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一个又一个名字被念出。陈墨总能准确地说出他们的籍贯、家庭情况(“你老娘的风湿腿好点了吗?”“你媳妇刚生了娃,要多补补。”“你家那小子该开蒙了吧?”),或者他们在训练、生产中的某件突出事迹。他仿佛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公,而是一个关心着每一个子弟的大家长。
这份用心,远比那些布匹和银钱更让人震撼和感动。台下的人们,从最初的兴奋,到后来的感动,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心塌地的忠诚在胸中澎湃。主公记得我!主公知道我干了什么!主公关心我的家人!
赏功环节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受赏者近百人。校场上的气氛热烈而感人。
最后,陈墨放下名册,目光投向那些尚未被念到名字,眼神中带着些许失落的人。
“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兄弟,也无需失落!”他的声音传遍全场:“你们的努力,我和各位教官、管事都看在眼里!今日所有赏赐,人人有份!区别只在于,功劳大者,赏赐更厚!这是我陈墨立下的规矩: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只要你们努力,下一个站在这里的,就是你!”
“主公英明!”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句,顿时引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星火营,万胜!”
“主公,万胜!”
声浪直冲云霄,连谷外的飞鸟都被惊起。
物资分发开始了,在各级教官和管事的组织下,井然有序。每个人领到那份沉甸甸的年礼时,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和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陈墨的关怀并未结束。接下来的几天,他带着亲随和满载年货的马车,亲自走访了安置在周边几个村庄的将士和工匠家庭。
在士兵张老实的家里,他看望了张老实卧病在床的老母亲,留下了药材和额外的细粮。
在工匠李木头的家中,他摸着李木头儿子的小脑袋,考校了几个简单的字,夸赞孩子聪明,并承诺开春后就在村里设立蒙学,所有适龄孩童均可免费入学。
他甚至记得营中好几个大龄单身的青壮。在一次特意安排的“军民联谊”活动(其实就是让附近村庄的适龄女子来帮忙缝补浆洗,顺便互相认识)后,他亲自为看对眼的几对年轻人主婚,并赠送了安家的粮食和布匹作为贺礼。
当新郎官穿着新衣,接着羞答答的新娘,对着陈墨叩首时,那眼中的感激,几乎要溢出来。
“成了家,就有了根。”陈墨对身边的赵坎和周炳说道:“有了根,他们才会真正把这里当成家,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守护。”
赵坎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带兵多年,从未见过哪位上官能做到如此地步。他沉声道:“主公如此待他们,他日战场上,便是刀山火海,他们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周炳也感慨道:“古语云,士为知己者死。主公待我等,不仅是知己,更是再生父母啊!”
除夕夜,砺锋谷和各个安置村都飘起了浓郁的肉香。篝火燃起,虽然没有盛大的宴席,但每个家庭,每个营房,都围坐在一起,吃着一年来最丰盛的年夜饭,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希望。
陈墨和苏檀儿(她也在腊月二十八被秘密接来)则与一些表现突出的将士、工匠代表,以及孤寡老人、孤儿一起,在谷中的大食堂吃了顿简单的团圆饭。
席间,陈墨挨桌敬酒(以茶代酒),与众人谈笑风生,关切地询问他们的生活,没有丝毫架子。
当新年的钟声(实际上是敲响的铜锣)在谷中回荡时,不知是谁率先唱起了家乡的小调,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歌声虽然粗粝,却充满了力量和对新生活的向往。
苏檀儿站在陈墨身边,看着眼前这充满了生机与温情的景象,再看看身边目光深邃、掌控着一切的丈夫,心中充满了自豪与安宁。她轻轻握住陈墨的手,低声道:“相公,这里真好。”
陈墨反手握紧她微凉的手指,望着夜空中零星升起的、由格物院燃放的、还显简陋的烟花,轻声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檀儿,我们要守护的,远不止这一个山谷。”
苏檀儿重重点头:“我知道,夫君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无论夫君将来要做什么,我都会一直跟在夫君身边。别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把家里管理好,把咱们的商号经营好,给夫君提供更多的钱财。”
“檀儿,辛苦你了。”
“咱们夫妻一体,相公不必说这些。”
陈墨轻轻将妻子揽进怀中,目光投向北方,那里是武朝腐朽的腹地,是金辽鏖战的战场,是更多流离失所的生民。
这个冬天,砺锋谷中的“星火营”,因严酷的训练而坚韧,因充足的给养而强壮,更因无微不至的关怀而凝聚、而炽热。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军事组织的代号,它已经成为一种信念,一种归属,一种足以燎原的力量。
只待东风起,便可焚尽八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