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脆弱的平衡被人精心维系。
而在阴影中,沦丧一切的疯犬正呲出獠牙,渴望撕碎这片虚假的宁静。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在此前组织与公安的重压清剿下,那位叛逃组织后狼狈逃窜的前任二把手——朗姆,早已像是一只丧家之犬一样远遁海外。
可却也正是这种普遍的误判,成为了败逃鬣狗的最好掩护。
事实上,朗姆并未离开。
他只是被迫彻底斩断了过往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显性脉络,就像一滴污水融入东京的毛细血管——
他或许成为了深夜货运车的沉默司机,或是凌晨便利店里面无表情的那个阴鸷理货员,还有可能是兢兢业业的街道清洁工。
总之,凭借着这些不起眼的身份碎片和仅存的那点少得可怜的资源,中年男人化作偏执幽灵,在东京都的各条明街暗巷间四处游荡。
事到如今,驱动这只败犬依然行走在世间的不再是勃勃野心,而是蚀骨的恨意与绝望酿成的毒液。
他恨在组织中与他竞争对峙了十数年的琴酒,恨踩着他的骨头残渣上位的波本,也恨步步紧咬在自己身后的FbI与公安。
要不是当初FbI莫名其妙突然翻出十七年前的那场烂摊子旧案,“乌丸莲耶”这个名字怎么会突然宣扬出去,那位先生又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出手!
但——他最恨的,其实却是那条引起他一切失败的导火索。
君风和。
正是当初银发青年给琴酒下毒的计划败露,才会引来那位先生对他谋逆的猜忌。
才会使他现如今落了个被组织日日搜寻追杀的结局!
他恨那人办事不力,更恨自己没能及时灭口。
因而在所有恨意缠绕的对象中,那个看似最脆弱的、曾被他握于掌心的棋子,就成了他疯狂意念中最清晰的仇恨目标。
他只能猜测,那个青年大概是落到了那位先生手中,否则那位先生又怎么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对自己下手?
要不是他生性多疑,及时察觉到不对劲提前叛逃,那他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在组织里了。
自高处跌落的过程漫长而绝望。
他失去了调动组织资源的权限,不敢联系旧部,只能依靠零星几个未被清除的底层眼线,以及他身为前情报组头目刻入骨髓的本能,像筛子一样过滤着这座城市零碎的信息流。
但或许是上天也看不下去他的这番惨痛遭遇吧。
——意想不到的转机来自一个极其偶然的意外。
或许是在他驾驶货车途经米花町二丁目时,不经意瞥见过的一道略带熟悉感的纤瘦侧影给他心中留下了细微的印象。
又或许是上次他跟负责附近区域的环卫闲谈时,对方随口提到的三言两语闲谈给予了他启发。
而最重要的,是他为了核实自己的这点零星警觉,便怀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心思,找上了那些不入流的社会狗仔。
“啊,你要那附近的八卦情报?”
被他找上的人在收取了“咨询费用”后听见问题不由得有些诧异。
“那边虽然有退休影后跟大作家的住所,但他们那家人早在几年前就搬走出国了,有什么可值得关注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管把那边的所有消息都交给我。”
“嗤,随你——反正我不会跟钱过不去。喏,这本子上的都是。”
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中年男人伸出满是茧子的手接过,就这么仔细翻看起来。
上面用潦草字迹记录下来的那些碎片化的冗杂讯息,单独看来似乎毫无价值。
但当它们落入偏执到疯狂的有心人中,便被抽丝剥茧分门别类,直至核心。
他翻开新的一页,瞳孔骤然一缩。
“这张照片——”他猛地抬起头,吓了旁边无所事事的狗仔一大跳,“你是在哪儿拍的?!”
狗仔皱着眉探过头看了一眼:“什么……哦,这个啊,就是我之前说的,工藤大作家和藤峰有希子的那栋房子!”
“不过现在那家里面住进去了别人,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研究生……”
中年男人捏紧了照片边角,声音突然嘶哑:“那这张照片上的人影是谁?那个研究生?”
狗仔余光扫过那张照片上的模糊残影。照片里的主角隔着窗户,玻璃反光,他当时拍的也不怎么走心,因此呈现效果不是很清楚。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那个研究生是不是真拿工藤宅当成自己家了,最近这段时间居然又带了个男人回去住。”
“就是照片上这个。”
朗姆低下头看着手里被捏出了褶皱的照片。
上面抓拍到的模糊身影高挑纤瘦,侧脸虽然被反光遮得严严实实,可一头银白长发却像是在火山熔岩中绽放的雪莲一样引人注目。
——直接与他内心深处最执念的那个名字产生了离奇的共振!
那个本该死去的人?!
震惊与狂怒瞬间淹没了他。
朗姆脑海中最先闪过的就是不可能,如果君风和当初落在那位先生手中,又怎么可能会活得下来!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扭曲的灼烈毒火——去找!
无论如何,他必须确认照片里这人的身份。
这个决断如同淬毒的匕首,直接刺穿了他苟且偷生的最后一丝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