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晌沉寂,空气中就只剩下三个人彼此强行克制起伏的呼吸声。
降谷零垂眸扶起桌上倾倒的茶杯,目光一瞬间重新变得锋锐。
“听着,萩原,松田。”
“一时没被发现是运气绝佳,但这份运气不可能永远持续。”
“琴酒迟早会重新扫视身边的一切,衬衫上的那枚窃听器……”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必须要想办法,在不惊动琴酒的前提下,把这颗‘炸弹’给尽快清除掉!”
三人彼此默然对视,某种沉重的紧迫感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
无需言语,他们都明白这个任务的刻不容缓。
但——
降谷零疲惫的抬手,用力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
让松田和萩原去取?这念头只是一闪便被他掐灭。
太冒险了,警察的身份和组织的地盘如同水火,一旦擦出火花,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最合适的人选原本清晰无误——是景光。
他与君风和之间有那份难得的信任牵系,更有着天然的“琴酒阵营”身份做掩护,在组织内部同青年的任何一次交集都有着充足的合理性。
可问题也正是出在这里。
降谷零的眼底掠过一丝冰冷寒意。
在君风和被迫回归组织的次日,诸伏景光就被一纸冰冷的调令直接遣往大洋彼岸执行任务。
谁的手笔?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琴酒终究没那么宽宏大量。
苏格兰接二连三试图对自家“金丝雀”下手的这笔账,被他一丝不苟的刻在了清算的石碑上。
他们拜托景光的路就这么被切断了。
那么,仅剩的唯一能涉足这片雷区的人……
降谷零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那沉甸甸的担子最终还是落在了自己肩上。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于是烫手山芋被接下。
但一个问题解决,接踵而来的就是下一个问题。
——那件承载着窃听器的衬衫能否重现,成为了他将要面对的第一个关键变量。
萩原研二的声音在凝滞的空气里响起。
“那件衬衫的袖口……是喇叭形状,很好辨认。当初我们买的时候,是因为那种宽袖口能够罩住小风和的手腕。”
他没有详说罩住手腕的原因是什么,但在场三人对此心知肚明。
“如果小风和有出门的需要,这件衣服要比其他衣服更容易被他选中。”
而这点贴心,在此刻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光点。
*
降谷零回到了组织。
作为波本,他就像是世上最高明的伪装者,一向都游刃有余的穿梭于阴森黑暗与众人的虚伪笑意之间。
而眼下就是他最需要耐心的时候,即便内心焦灼万分,也不能轻易泄露出分毫。
终于,在一个天色阴沉的午后,他苦苦等待的机会悄然而至。
组织据点内,降谷零刚与贝尔摩德结束了机锋相对的情报交换,步伐优雅从容,行走在灯光森冷的地下走廊内。
就在一个转角过后,视野豁然开朗的尽头,两道身影忽然落入他的余光。
一袭标志性的黑色长风衣如同流动的暗影,银灰长发泛起冷漠光泽,远远都能叫人感受到他那一身生人勿近的低压。
毫无疑问,迎面而来的就是琴酒。
而几乎完全隐没在他冰冷身影后的,是另一个更加纤细单薄的存在。
银白长发柔顺垂落肩背之后,如同月光凝固的瀑布,即使在杀手投下的巨大阴影里,依旧无瑕夺目。
青年微微低垂着头,脚步安静得几乎没有声息,仿佛一件附属于主人的精美物品。
是风和君!
降谷零心脏猛地收紧。
——银发青年身上,此刻正穿着那件萩原研二曾经刻意对他仔细描绘过的、雪白的喇叭袖衬衫!
“……!”
降谷零呼吸微滞,赶在黑衣杀手察觉到之前立刻转移了自己的视线落点,若无其事般继续直行。
他们目不斜视,双方冷淡至极的擦肩而过。
随着脚尖没入下一个拐角,降谷零倾听着耳边那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暗自攥了攥掌心。
这段时间以来,这还是琴酒第一次带着青年一同前来据点。
还不清楚下一次机会能不能出现,他必须及时抓住这一次的时机……
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
直到黑泽阵像以前一样离开了据点。
降谷零确认目标区域暂时无人监控,行动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以最小心的步伐,无声推开了那间银发青年经常独处的休息室。
咔哒。
极轻的开门声,在静谧得过分的房间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休息室里光线偏暗,就连放置在墙边的铁皮柜都泛着一层寒光。
而那道银白色的身影果然正独自一人坐在房间中央的排椅上,如同一株被人刻意遗忘在暗室里的细茎月光花。
单薄而孤冷。
他背对着门,纤长柔软的银发丝绸般披散至腰际。
洁白的喇叭袖衬衫晕开一层朦胧的光晕,衬得那身影愈发虚无轻忽,仿佛下一秒就会无声消解。
听到门开的响动,他没有立刻回身望来,这让降谷零眉头微蹙,感到有些奇怪。
但他还是反手关上门,迈开脚步朝青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