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是没死,但也被吓得不轻。
脸上带着受害者血迹的男人猛地吞咽一口唾沫,那股子莫名冲上头的私念忽然被濒死的危机感刺醒。
脚下一软,扑通一声就坐倒在了地上。
铁锹摔落在旁边,发出沉闷哀嚎。
诸伏景光眸光扫过这把凶器,又缓缓凝结在这个蠢货身上,一双上挑凤眼温度极冷。
那片无机质的蓝灰色似乎是想在此刻硬生生把这种社会渣滓吞噬粉碎,连同着最初引起这片沸腾杀机的那人一起。
这种行走在生死之间百炼而成的气场和恶念,普通人对上就只有瑟瑟发抖的份,根本升不起反抗的念头。
好在,诸伏景光还算是剩下了一分理智,不然刚才这一枪就该直接瞄准来人的眉心。
简直是地狱笑话——他能有现在“泰然处之”的本事,还是琴酒在组织里给他一点一点拓宽的上限。
而方才情急之下扣动扳机,似乎也惊扰到了意识陷入迷蒙的银发青年。
诸伏景光注意到怀中人剧烈颤动着的眼睫,一下子收回分散出去的心神,轻声唤着青年的名字。
但君风和像是仍旧有些接收不到外界的信号,只本能往他怀中深处蜷缩了一下,眉心紧蹙,仿佛在遭受着莫大的痛苦,模糊的呢喃着。
“不要……”
这样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令诸伏景光想起不久前青年的自我剖白,握枪的指节骤然捏紧。
他深呼吸了一口,轻柔抱起青年,细心拢住青年垂下的那条手臂,而后把手里的冰冷枪口对准了地上的呆滞的男人。
那男人猛地一哆嗦,如梦初醒:“别、别杀我!”
“前头带路。”在面对他时,诸伏景光恢复成了苏格兰平日里的淡漠冷冽,“敢耍花招我就开枪了。”
听到这话,男人立马爬站起来,眼神不自主在引人注目的银发青年侧脸上一晃而过,又在诸伏景光猛然降温的视线中被吓得收回闲心。
他在死神镰刀的注视下颤颤巍巍的站到二人身前,要迈出腿的时候才想起来没问目的地。
“我们是要去——呃!”
诸伏景光面无表情踹中他膝弯,不等人惨叫出声,旋身扫腿击中脑袋,直接把人撂倒。
只听扑通一声,男人就和地上那把铁锹安详躺在了一起。
估摸着得睡个长觉了。
诸伏景光冷漠敛眸,只在目光放回银发青年身上时才重新有了点温度。
上山时他们并肩而行,下山时,他抱着依偎在他怀中的青年一步一步走完这段萧瑟孤寂的路。
回到车上,诸伏景光用加密手段给自己的联络人发去处理山上犯人的消息,而后便带着青年回到了家里。
只是在抱着青年走到户门前时,凤眼男人忽然眼神一厉,倏然朝屋角的方向凝去一眼。
“谁在那里?”
半晌寂静后,自那处慢慢走出了一缕于阳光下闪耀着淡光的金色。
诸伏景光怔然一瞬,反应过来后渐渐放松了自己紧绷起来的肌肉。
“抱歉,出了点意外,我回来得晚了一些。叫你担心了吧……Zero。”
这个方才气息忽然混乱以致于暴露出自己方位的人——正是降谷零。
苏格兰今早的组织任务是跟波本一起做的,临结束时,后者曾向前者眼神暗示,表明自己会前来私人落脚点相聚。
只是诸伏景光没想到他们会在山上发生这么多事,这才迟了些赴约。
但降谷零现在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些琐事上。
金发青年缓步走到诸伏景光面前,紫灰眼眸紧盯他怀里不安睡着的君风和,眼底的不可思议快要溢出来。
也正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样一幕,他才会在隐匿状态下陡然紊乱了呼吸,暴露出自己的存在。
“他怎么……”降谷零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可眼下时机却似乎又不太对。
却是诸伏景光率先道:“我们进去再说吧,而且他也需要好好休息。”
降谷零自无不可。
于是他就看着自家幼驯染抱着人拧开大门,进了门连鞋子都没换,就急匆匆的把人送进了自己的卧室。
再然后,他们终于能够各自冷静下来去谈各自想要询问的事。
“风和君,”还是降谷零先开的口,毕竟比起诸伏景光,他的震惊和疑问要更多,“他怎么会在你这里?”
明明上次见,银发青年还是跟松田阵平在一起。
“他本来跟萩原……”诸伏景光也不瞒他,便三言两语把之前自己在小巷子里见到的事都一口气倒了出来。
直听得降谷零颓然叹息:“怎么会……”
“我也知道这种事不应该是萩原会做出来的事,”诸伏景光口吻发冷,“但他已经亲口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也没必要再为他找借口。”
“他们两个其实也很关心风和君,这……”降谷零揉了揉眉心,又想起自己方才看到的青年。
“风和君现在怎么样了?”
诸伏景光抿唇:“不太好。”刚刚他把人放上床时,青年紧蹙的眉心还没有松开。
他继续道:“大概又是琴酒下的手。”
这会儿他们也不忙着讨论原本打算商量的事情了,客厅里因为压抑的话题而寂静了数秒。
“或许,hiro你有没有想过,”降谷零忽而放低了声音,像是在念着某种魔咒,“这就是风和君行走在外的代价?”
诸伏景光指尖蜷缩:“什么意思?”
他其实不是猜不到,只是不敢深思。
降谷零见状顿时轻叹一声。
他都已经不敢轻易去接触银发青年了,却没想到总是阴差阳错的叫青年撞到自己眼前。
那样饱受摧残折磨的……脆弱到快要折断的青年……
每次看见、回回听见青年在琴酒手下的遭遇,降谷零对黑衣组织的愤怒都会高涨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