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青年豁然睁开双眼。
窗外明媚灿烂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目光,青年几乎是下意识的重新闭上眼睛。不知是因为这一点还是因为刚才的噩梦,他的眼角溢出一点水光。
恰也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夹杂着惊喜的呼唤响起在耳边。
“风和先生!你终于醒过来了!”
声音很熟悉,银发青年的脸上流露出恍若隔世般的不可置信。
等他缓缓重新掀开眼帘看清眼前人之后,眼角的那点清浅水光蓦然化作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脸颊。
“八……咫?”
黑发年轻人被他的这番变化惊得手足无措,二话不说就上前几步,俯身抱住了情绪激烈的青年。
“我在的,我在,我是在昨天晚上夜跑的时候恰好看见了晕倒的风和先生,然后就把你带了回来。”
“这里是我的住所,风和先生在这里很安全,不用再害怕了……”
君风和茫然的任由他拍抚自己的后背,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是……哭了么?”
君风和这一觉睡了两天。
据神宫八咫所说,要不是考虑到他现如今的处境大概极其危险,神宫八咫就要给他送去医院了。
“不去医院……”银发青年倏然攥紧了眼前人的手腕,奇异不祥的合金锁环碰撞在对方的皮肤上。
他慢慢摇头,强调似的喃喃:“我哪儿都不去。”
神宫八咫动作稍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答应下来:“好,风和先生不想去就哪里都不去,你可以一直在我家里待着,这里很安全。”
“风和先生要先吃点东西吗?”他柔声道,“我有在温着青菜肉粥。”
埋在他胸口的银发青年还是摇头。
神宫八咫有些无奈:“但是不行哦风和先生,你至少已经有两天没有进食了,身体可受不住。”
说着,他就要从青年身边退开,却没曾想银发青年忽然抬起双臂,死死勒住了他的腰身。
那种惶恐失去什么的情绪这样浓烈,以至于神宫八咫感受到了一丝疼痛。
“风和先生?”
“……”君风和没有给出解释,只是在沉默许久后忽而哑着嗓子出声道,“八咫,我在那边认识了一个人。”
神宫八咫心有所感:“嗯?”
“我不清楚那个人的身份,但是……”君风和默默又收紧了一分力道,“他真的和你好像。”
神宫八咫敛下双眸,在光下澄明的赭红色被阴影渲染成了深不见底的浓稠血液。
“是么。”他轻轻抚摸青年柔软顺滑的发丝,仿佛含了些引诱意味,“那风和先生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吗?”
君风和低头埋首,哭腔未褪:“x先生他很好……但是,我还是好想八咫。”
“有好多次好多次,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神宫八咫顿时无声叹息,嘴角边是一种欣快又怅然的上扬弧度。
说实话,他没有想到青年如此长情。
明明他在后期根据青年的险恶处境精心设计出了x先生的存在,结果给青年留下更深印象的居然是最初随性而为捏造出来的“神宫八咫”。
但青年无疑也是敏锐的。
哪怕不知道这其中的真相,哪怕压根都没能亲眼见过x先生的模样,他也仍能在x先生与神宫八咫身上嗅闻出某种共同的深层特质。
年轻男人不经意间又回想起青年曾经送给自己的那本书。
那是一本看上去与电台主播性格完全搭不上边的作品,可偏偏是伪装皮囊下的自己所真正欣赏喜爱的绝佳珍藏。
——君风和似乎总能在无意中发掘出某些事物最本质的真相。
只是可惜,生活的接连摧残显然折断了青年的这份天然敏锐。
神宫八咫一边这样惋惜的想着,一边心安理得肆无忌惮的利用着青年的心善懵懂,强行挤占青年内心的空间。
黑泽阵对青年的粗暴对待恰好给他做了嫁衣,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青年对他愈来愈加以信赖,他也已经将青年视为即将到手的珍宝。
——可越是这样,那份无形点燃的占有欲就越是燃烧得炽烈。
直到黑衣杀手高调肆意的当众与青年接吻,无所顾忌将青年的衣衫弄乱。
那样无力跌倒在地只能被迫被打上欲色烙印的青年,有着某种惊心动魄的致命诱惑。
所以躲在暗处的漆黑乌鸦想,x先生每每都趁黑泽阵短暂离开的时机里去和青年私会,这固然叫人心生刺激与得意……
但倘若他能完全占有这只漂亮瑰丽的鸟雀,其中滋味,恐怕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与之相较吧?
综上所述,这才有了那封调离黑泽阵与伏特加的任务指令。
神思回拢,年轻男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只手正在轻轻揉捻着一缕银白发丝,只无可奈何似的笑叹。
“即便风和先生说再多好话也不行,你必须得吃点东西。”
言罢,他缓慢而坚决的一点点推开青年双臂的挽留,低头对上青年盈泪的冰眸。
“风和先生,我答应不会离开你,你想呆在我这儿多久都行……但你也要乖乖听话,好吗?”
君风和固执的望着他。
“……”
神宫八咫颇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
“既然风和先生现在不吃,那顿米粥再熬下去也就没法吃了。家里的存粮不多,我得出门去买一些回来。”
要离开?
银发青年被握住的十指骤然蜷缩,迟疑片刻后终究选择退后一步。
“我……可以现在吃。”
年轻男人立即眉开眼笑,拍了拍青年的头以示鼓励:“那风和先生现在要松开我了,我去给你把粥端来。”
君风和抿紧唇角,这回不肯退步了:“我现在就吃,你不可以离开我。”
神宫八咫想了想,最终无奈笑道:“好吧,那我扶你下来。”
君风和其实还远远不到连路都走不了的地步,但是神宫八咫伸出手来扶他的时候,他还是选择将自己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
伸出手起身时,银发青年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合金锁环。这是衣袖完全无法遮挡住的东西,但他还是在神宫八咫的余光中徒劳的拽了拽袖子企图遮住这恐怖又耻辱的印记。
而神宫八咫也“体贴”的没有表露出疑问。
一时间,空气中倒真有了些一切温柔祥和的错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