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立刻收敛了笑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皮小本子:“正要跟您汇报。赵家在汉东剩下的这几条狗,慌了。那个搞进出口贸易的马聪,还有做路桥工程的张志强,刚才在一个小时内给北京打了十二个电话。没打通。”
“赵瑞龙现在自身难保,哪有功夫管他们。”祁同伟冷哼一声。
“他们现在正聚在帝豪会所,听说……打算联名写信给沙书记,控诉您滥用职权,搞打击报复。甚至有人提议,今晚要去省委大院门口拦沙书记的车,告御状。”
“找死。”
这两个字从祁同伟嘴里吐出来,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既然已经在沙瑞金面前纳了投名状,那这把刀,就要磨得更锋利些,砍得更狠些。
“拦沙书记的车?这要是真让他们干成了,那就是我祁同伟无能。”
祁同伟站起身,把那顶白色的警帽戴正,帽檐压得极低。
“通知治安总队,帝豪会所涉嫌聚众吸毒、卖淫嫖娼。给我封了。”
程度一愣,推了推眼镜:“厅长,那可是马聪的地盘,里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咱们手里暂时还没掌握……”
“我说有,就有。”
祁同伟转过身,死死盯着程度,“你程度办事,什么时候还需要证据了?”
程度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狰狞得像是一条终于被松开链子的恶犬:“明白了。我这就去办。保证今晚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等等。”
祁同伟叫住正要出门的程度。
“那几个带头的,抓进去之后,别急着审。把他们跟那些犯了毒瘾的关在一起。把那个空调温度调低点,让他们冷静冷静。”
祁同伟走到那张巨大的汉东省地图前,手指在京州的位置点了点。
“告诉他们,想出来可以。只要能想起点什么关于高小琴、关于赵瑞龙的‘趣事’,我就给他们换个单间,给口热茶喝。”
“是!”
程度转身离去,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哒哒声。
办公室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
祁同伟抬头,看着墙上那个裱起来的大红请柬。
“侯浩胜……”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
“亮平啊,你这满月酒摆得太早了。”
祁同伟对着那张请柬虚敬了一下,仿佛手里端着一杯酒。
“这棋局才刚刚开始。我的子,还没落下去呢。”
……
半小时后,京州帝豪会所。
这里是赵家势力在京州的最后一个据点,金碧辉煌得像个土皇帝的行宫。
以往这个时候,门口早已豪车云集,但这会儿,气氛却压抑得可怕。
顶层的VIp包厢里,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和昂贵白兰地混合的味道,还有一股掩盖不住的汗臭味——那是恐惧的味道。
马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里拿着电话不停地重拨。
“怎么回事?还是打不通?”
旁边,做路桥生意的张志强满脸油汗,领带被扯得歪歪斜斜,瘫坐在真皮沙发上:
“别打了,老马。刚才我听我在省委的朋友说,祁同伟今天上了沙瑞金的车!还在车里待了半个多小时!你说……这祁同伟是不是反而把咱们给卖了?”
“他敢!”
马聪把手机狠狠摔在茶几上,屏幕瞬间炸裂,玻璃渣子溅进酒杯里。
“他祁同伟当初跪在赵家坟头哭的时候,那就是条听话的狗!现在想当人?没那么容易!手里那些他收钱的证据,咱们不是都有备份吗?实在不行,咱们就跟他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
轰!
包厢那扇号称德国进口的隔音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这一脚力道极大,厚重的门板直接撞在墙上,连带着墙皮都震落了一层灰。
程度没穿警服,一身黑色的便装,手里把玩着一根黑色的伸缩警棍,像个阎王爷一样走了进来。
他身后,两排荷枪实弹的特警迅速涌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填满了整个走廊,红色的激光准星在马聪的脑门上乱晃。
“马总,张总,好大的火气啊。”
程度走进包厢,皮鞋踩在那部碎裂的手机上,脚尖用力碾了碾,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想跟谁鱼死网破?跟我说说,我这人最爱听故事。”
马聪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撞翻了身后的落地灯。他强作镇定,指着程度:“程……程度?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在这里合法消费,你凭什么闯进来?我要给高书记打电话!我要给省委打电话!”
“别费劲了。”
程度抬起警棍,轻轻敲了敲马聪的肩膀,像是在敲打一块死肉。
“这一整栋楼的信号都被屏蔽了。还有,高书记这会儿正在家里练书法呢,没空搭理你们这些烂蒜。”
“你……你想干什么?祁同伟这是要造反吗?”张志强浑身的肥肉都在抖。
程度摇了摇手指:“错。厅长这是在维护京州的治安。接到群众举报,这里有人聚众吸毒。”
他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白色的粉末。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随手扔在了茶几上。
啪嗒。
声音很轻,但在马聪耳里却像是一声惊雷。
“看,证据确凿。”程度摊开手,脸上的表情既无辜又残忍,“人赃并获,带走!”
“你这是栽赃!你这是陷害!”马聪歇斯底里地大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要见沙书记!我要告你们!这里有监控!”
“监控?”
程度反手一棍子砸在角落的摄像头上。
哗啦。
镜头碎了一地。
两名特警冲上来,熟练地一个擒拿,将马聪按在满是酒渍和烟灰的地毯上,手铐咔嚓一声锁死。
程度蹲下身,拍了拍马聪那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省省力气吧。”
“厅长让我给你带句话。沙书记很忙,没空听你们这些‘瘾君子’胡扯。进了局子,好好想想该说什么。记住,只有咬出更大的鱼,你们这些小虾米,才有活路。”
马聪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明白了。
祁同伟不是要杀他们,是要把他们变成刀。变成刺向赵瑞龙,甚至是刺向更上面那些人的刀。
如果不配合,那一袋“面粉”就能让他们把牢底坐穿。
“带走!”
随着程度一声令下,曾经在京州呼风唤雨的几位大老板,像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
窗外,夜色如墨。
远处市公安局大楼的顶层,祁同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帝豪会所方向闪烁的警灯,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茶。
他没有喝,只是举起茶杯,对着北方的夜空遥遥一敬。
“亮平,你的酒席开始了。”
茶水倾倒在地板上,溅起几点水花。
“我的大戏,也开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