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京州,山水集团原总部大楼。
曾经金碧辉煌的大厦,如今显得有些破败。
门口的喷泉早就干,池子里扔满烟头和塑料瓶。
“嘎吱——”
两辆黑色的公务车,一前一后,急停在大楼门口。
孙连城从第一辆车上下来。
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黑色的公文包。
里面装着祁同伟给他的“尚方宝剑”。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一些。
但下一秒,他的威严就差点破功。
大楼门口,黑压压的全是人。
足足有上百号。
有的穿着破烂的工作服,有的光着膀子露出纹身,还有的干脆坐在地上打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香烟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看到公务车来,这些人不但没让开,反而呼啦一下围上来。
“来了!当官的来了!”
“还钱!我们要血汗钱!”
“今天不给钱,谁也别想进去!”
嘈杂的叫骂声瞬间淹没孙连城。
几十只手伸到他面前,差点戳到他的鼻子。
孙连城哪见过这阵仗。
他是个文官,平日里见到的都是点头哈腰的下属,或者是客客气气的商人。
这种充满暴力的场面,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
他的腿肚子又开始转筋。
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大家……大家静一静!”
孙连城扯着嗓子喊。
“我是市政府派来的工作组组长孙连城……”
“去你妈的组长!”
一个粗暴的声音打断他。
人群分开一条缝。
一个身高一米九,满脸横肉的壮汉走出来。
他穿着一件紧身背心,胳膊上的肌肉像花岗岩一样隆起。
脖子上挂着一根手指粗的金链子。
他走到孙连城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老子不管你是什么鸟组长。”
壮汉一口浓痰吐在孙连城脚边。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高小琴那个娘们跑了,你们政府接管了,这账就得你们认!”
“今天拿不出五千万,这扇门,你们谁也别想进!”
孙连城被他身上的煞气冲得倒退两步。
“你……你怎么说话呢?”
孙连城强撑着架子,举起手里的公文包。
“我们是省里派来的专项工作组,有红头文件的!”
“你们这是聚众闹事,是违法的!”
“违法?”
壮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哈哈大笑,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
“兄弟们,这当官的说咱们违法!”
周围的百十号人跟着起哄,口哨声、怪叫声此起彼伏。
“老子没饭吃了,还怕什么违法?”
壮汉猛地往前一步,胸肌几乎顶到了孙连城的鼻子。
“少拿那些破纸吓唬人!”
“老子不认识字,就认识钱!”
孙连城被逼得连连后退,后背直接撞在车门上。
退无可退。
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狼窝的绵羊。
周围那些贪婪、凶狠的目光,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这就是祁省长说的“考验”吗?
这也太吓人了!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第二辆车。
车门紧闭。
程度还没下来。
孙连城心里直打鼓。
这程度怎么回事?
祁省长不是说他是刀吗?
刀呢?
“怎么?哑巴了?”
壮汉见孙连城怂了,更加嚣张。
他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狠狠地点着孙连城的胸口。
“我告诉你,今天不给钱,就把车留下!”
“兄弟们,给我砸!”
壮汉一声令下。
周围那些地痞流氓早就按捺不住。
有人从背后抽出了钢管。
有人捡起了地上的砖头。
眼看局势就要失控。
孙连城吓得闭上了眼睛,双手抱头。
完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
第二辆车的车门被人从里面狠狠踹开。
车门弹回去,撞在车身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所有人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动作停滞一下。
一只穿着黑色作战靴的脚,踩在地上。
紧接着,是一条笔直的、包裹在战术裤里的长腿。
程度从车里钻出来。
他没穿警服。
一身黑色的战术作训服,没戴帽子,寸头根根竖立。
他的手里,也没拿枪。
只有一根半米长的黑色甩棍。
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
目光所过之处,那些原本嚣张跋扈的地痞,竟然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
那种眼神,太冷了。
不像活人的眼神。
程度没看那个壮汉一眼。
他径直走到孙连城身边,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点粗暴。
但孙连城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程度站在那个满脸横肉的壮汉面前。
他比壮汉矮了半个头,身材也单薄许多。
但在气势上,他却像一座山,死死地压住了方。
“刚才,哪只手伸出来的?”
程度的声音不大,很平静。
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壮汉愣一下,随即恼羞成怒。
“你他妈谁啊?”
“敢管老子的闲事?”
他再次伸出那根粗壮的手指,想要去戳程度的鼻子。
“老子……”
“咔嚓!”
一声脆响。
让人牙酸的骨裂声。
紧接着,是壮汉杀猪般的惨叫。
“啊——!!!”
没人看清程度是怎么出手的。
只见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壮汉,此刻正捂着自己扭曲成九十度的手指,跪在地上哀嚎。
冷汗瞬间布满他的大脸。
程度依然面无表情。
他手里的甩棍,“啪”的一声,甩出来。
黑色的棍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他往前走了一步。
靴子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围在前面的那百十号人,齐刷刷地往后退一步。
程度抬起甩棍,指着地上打滚的壮汉。
“还有谁?”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想不想也试试?”
人群一片死寂。
刚才还叫嚣着要砸车的地痞们,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
他们是求财的,不是求死的。
眼前这个人,明显是个狠角色。
真敢动手的那种。
孙连城躲在程度身后,看着这一幕,心脏狂跳。
太他妈刺激了!
这就是祁省长的刀吗?
真快!
真狠!
地上的壮汉还在惨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你……你敢打人!”
“我要报警!我要告你们暴力执法!”
程度笑了。
他蹲下身子,用那根冰冷的甩棍,拍了拍壮汉满是肥肉的脸。
“报警?”
“好啊。”
他掏出手机,扔在壮汉面前。
“报吧。”
“我就是警察。”
“京州市光明公安分局局长,程度。”
壮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煞气的男人。
京州市光明公安分局局长?
程度?
人的名,树的影。
在汉东的道上,谁没听说过程度这只“疯狗”的名号?
落在他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程……程局长……”
壮汉哆哆嗦嗦地求饶,“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
程度站起身,一脚踢开地上的手机。
手机在地上滑出老远,屏幕碎成了蜘蛛网。
他转身,看向那群被吓傻的乌合之众。
“祁省长说了。”
“挡路的,搬开。”
“搬不动的,就砸碎。”
他猛地一挥手里的甩棍,带起一阵尖锐的风声。
“我看今天,谁想当这个碎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