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时光倏忽而过。
这期间,“逸清斋”并未正式开门营业,但梧桐里巷口那扇半开的门扉,以及偶尔飘出的奇异清香,已引得不少好奇路人张望。更有一些收到试用香膏的商会成员、士绅府邸的下人奉命前来探问,均被林逸以“新品筹备,三日后正式开业”为由,客气地婉拒了购买请求,只赠予一小份试用香片。这欲迎还拒的姿态,反倒让“冰玉凝神香”的名声在特定圈子里愈发显得神秘与紧俏。
林逸利用这几日,又精心准备了另外两样小物件。一样是“自热恒温杯”——利用石灰遇水放热的简单化学原理,结合双层陶瓷结构,制成一种倒入冷水片刻后便能自动加热并保温一段时间的便携水杯,对于外出经商、旅行、乃至军旅之人颇为实用。另一样则是“多用途组合工具尺”,以精铁打造,巴掌大小,却集成了小刀、锉刀、螺丝刀、刻度尺、甚至一个简易的指南针,结构精巧,方便随身携带应对各种日常小麻烦。这两样东西技术含量不高,却胜在创意和实用性,成本可控,非常适合作为走量的普及型商品。
望江楼品鉴会当日,秋高气爽。望江楼临江而建,高有三层,飞檐斗拱,气势恢宏。今日楼下马车轿舆络绎不绝,衣着光鲜的商人、士绅、文人墨客乃至少数衣着低调但气质不凡的修士(多是本地修真家族的代表),手持请柬,鱼贯而入。
林逸依旧是一身靛蓝长衫,干净利落,并无过多奢华装饰,但气度沉稳,眼神清明。他提着一个不起眼的藤编提箱,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盒“冰玉凝神香”、数套“自热恒温杯”和“组合工具尺”的样品,以及一些产品说明和价目单。苏婉清则以灵体状态,收敛所有气息,依附于林逸腰间一枚不起眼的玉佩中——这是两人商量后的安排,苏婉清可在内以灵觉感知外界,关键时刻或可传递警示,同时也能避免暴露。
楼内大厅早已布置妥当,按区域划分了展示空间,各家商号将自家最新、最好的产品或样品陈列出来,供与会者品评交流。气氛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各家都在观察对手,寻找合作或打压的机会。
林逸的展位被安排在偏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面积不大。他并不在意,从容地将带来的样品一一摆出。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产品本身。他点燃了一小炉“冰玉凝神香”,清雅通透的香气很快在偏厅一角弥漫开来,与大厅主区那些浓郁的酒香、脂粉香、食物香气截然不同,如同炎夏的一缕清风,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最先被香气引来的,是几位结伴而来的文士和老学究。他们围着香炉,深深吸嗅,露出陶醉之色。
“此香清冽而不寒,暖润而不燥,提神醒脑,妙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赞叹道,“老夫阅香无数,此等品格,实属罕见。小友,此香何名?出自何处?”
林逸拱手为礼:“老先生谬赞。此香名为‘冰玉凝神香’,乃晚生‘逸清斋’所制。取天然草木精华,佐以寒潭玉髓,经古法秘制而成,有清心明目、安神助思之效。”
“逸清斋?可是近日传闻中那家尚未开业便已香飘半城的铺子?”另一位中年文士好奇问道,他手中正把玩着林逸放在一旁的“自热恒温杯”,对其原理啧啧称奇。
“正是。”林逸微笑,顺势介绍起恒温杯和组合工具尺。这两样东西的实用性与巧思,立刻吸引了更多不同身份的人围观。商人们看到了其中的商机,文人士子觉得新奇有趣,连一些随长辈前来的年轻子弟,也对那组合工具尺爱不释手。
偏厅角落很快变得热闹起来。林逸不卑不亢,应对得体,对产品的原理、用途、价格(暂定)介绍得清晰明了,既不过分吹嘘,也不妄自菲薄。他重点强调了“逸清斋”追求“新奇、实用、巧思”的理念,隐隐与现代的“用户体验”和“解决痛点”思想暗合,让听者觉得耳目一新。
这番动静,自然引起了主厅一些人的注意。宜州商会的几位核心人物,王记布庄的王会长、李氏粮行的李会长等人,也闻讯踱步过来。他们早已试用过林逸送的香膏,此刻见到真人,又看到另外两样新奇物件,不由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林老板”更高看了一眼。
王会长是个富态的中年人,眼神精明,他拿起一个“自热恒温杯”,仔细看了看:“林老板年轻有为,心思奇巧。此物制作可难?成本几何?”
“回王会长,制作工艺需精细,但原料易得,成本可控。关键在于其中的‘自热包’配方与杯体结构设计。”林逸回答得很有技巧,既说明了有技术门槛,又暗示可以大规模生产。
李会长则更关注香膏:“林老板这‘冰玉凝神香’,产量如何?可否独家供应我粮行,作为赠予大客户之礼?”他看到了香膏作为高端礼品和提升自身品牌格调的潜力。
林逸早有准备,歉然道:“李会长厚爱,愧不敢当。此香制作繁复,玉髓难得,目前产量有限,恐难独家供应。不过,若会长需要,逸清斋可按期优先供货。”既抬高了产品身价,又未完全拒绝,留有余地。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哼,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的小玩意儿,哗众取宠罢了。真正的商道,在于诚信、在于根基、在于人脉,岂是这些花哨东西能取代的?”
众人看去,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锦缎长袍、面色倨傲的胖子,身边跟着几个跟班。有人低声议论,这是“周氏车马行”的少东家周通,周家与王、李几家素有竞争,且观念保守,对新事物常持排斥态度。
林逸神色不变,拱手道:“周少东家言之有理,商道根本确是诚信与根基。然,时代在变,百姓需求亦在变。在下这些‘小玩意儿’,不过是顺应需求,提供些许便利。若连满足顾客便利新奇之需都算‘哗众取宠’,那这商道,未免也太过固步自封了。”他语气平和,但言辞中的反击之意清晰可辨。
“你!”周通被噎了一下,面皮涨红。
王会长打圆场道:“诶,周贤侄,林老板,今日品鉴,各展所长,求同存异嘛。林老板的东西,确有新意。”他显然更欣赏林逸的应对和产品潜力。
这番小小的交锋,反而让更多人注意到了林逸。不少中小商号主事人开始主动与林逸攀谈,打听合作可能。林逸来者不拒,态度谦和,但涉及核心配方和技术细节,则礼貌地含糊带过,分寸拿捏得极好。
品鉴会逐渐进入高潮,主厅开始有歌舞表演和正式的酒宴。林逸婉拒了几位商人邀其入主厅席位的提议,依旧留在自己的小展位前,与络绎不绝的来访者交流。他需要保持一定的独立性和神秘感,也要观察整个会场的局势。
依附在玉佩中的苏婉清,灵觉悄然扫过整个望江楼。她忽然传递来一丝微弱的意念波动:“逸,二楼东侧雅间,有三道气息……有些特别。其中一道,冰冷阴沉,与那日裂谷波动时远处窥探的神识,有几分相似。他们……似乎在观察你这边。”
林逸心中凛然,面上却依旧带着从容的微笑,与面前一位询问工具尺定制可能性的商人交谈,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二楼雅间方向。窗扉紧闭,看不清内里。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只是不知,是玄水宫的人,还是其他对迷魂涧感兴趣的势力?
品鉴会尚未结束,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