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瑞王府的亭台楼阁之间。
清梧轩内,烛火通明,却门窗紧闭,凌墨亲自带着两名心腹侍卫,守在院外十步之遥,神色警惕。
轩内,萧景珩与苏云昭对坐于一张紫檀木嵌螺钿茶案两侧。
案上铺着一张京城简要舆图,旁边散落着几份名单与文书,气氛严肃而专注。
“父皇今日召见,只问了边关粮草后续、各地春耕以及吏部考功等常事,并未深谈立储或是对我与景琰的具体安排。”
萧景珩端起茶杯,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沮丧。“
圣心似海,难以揣度。
但令景琰留守边关,已是表明了态度。”
苏云昭颔首,纤指轻点舆图上靖王府的位置:
“靖王虽暂不能归,其势却未减反增。
军功傍身,谢明蓁在京中更是广结党羽,气焰嚣张。
我们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不错。”
萧景珩赞同道,“父皇病体初愈,最忌见的便是臣工结党、皇子揽权。
我们先前所做,保障后勤、稳定朝局、尽心侍疾,已是在父皇心中留下了‘稳’的印象。如今,更需巩固此印象。”
他拿起一份名单,上面罗列着此次边境战事中,在后勤调度、物资转运等方面表现出色的中低层官员名字,其中不乏寒门子弟。
“这些人是实干之才,功绩确凿。
我已与吏部通过气,按制擢升,将他们安置在更紧要的职位上。
不显山露水,却能逐步夯实我们的根基。”
苏云昭接过名单细看,补充道:
“此外,战后抚恤之事,需得抓紧。
阵亡将士家属的抚恤银两,务必足额、尽快发放,伤兵安置也要妥善。
此事若能办得漂亮,不仅可得军心,亦在民间能博得仁德之名。
此事,或可由我出面,联合几位宗室勋贵女眷,设一善堂,专门督办此事,显得更妥帖些。”
她主动将事情揽过,以女眷慈善的名义进行,既达到了目的,又避免了萧景珩直接插手军务、邀买人心的嫌疑。
萧景珩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如此甚好!有劳夫人。”
他深知苏云昭心思缜密,行事周到,由她出面,再合适不过。
“至于谢明蓁那边,”苏云昭眸光微冷,“她近日与几位御史台官员的夫人走得颇近,又频频向宫中低位妃嫔示好,其心叵测。
我们虽以静制动,却也不能全然被动。她既善用流言,我们或可……让其自食其果。”
她低声说了几句。萧景珩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失笑:
“这法子……倒是颇合她那‘先知’的名头。”
他点头,“可行,但需做得干净,不留痕迹。”
“自然。”
苏云昭嘴角微弯,露出一丝清浅却带着锋芒的笑意。对付谢明蓁,她从不手软。
商议完这些明暗策略,话题终究还是回到了最核心的事情上。
“你母亲那边……近日可有进展?”
萧景珩关切问道。
苏云昭神色凝重了几分,她自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铜钥匙,放在桌上。
“根据那位‘神秘人’提供的线索,我设法取得了一些物证,暂存于京中一处隐秘之地。
其中,有当年经手之人的口供笔录,以及……一封信件的残片,上面依稀能辨出林贵妃闺中时的私印痕迹。”
她并未说出具体地点和细节,萧景珩也默契地不问。
他只问:“可信度几何?可能经得起三司会审?”
“口供之人已妥善安置,性命无虞。
至于残片,”苏云昭沉吟,“需找精通此道的老师傅鉴定,但我有七成把握。
只是,单凭这些,仍不足以扳倒一位贵妃,尤其是指控其入宫前的罪行。
我们还需要更关键的,能直接证明她下令灭口的证据,或者……一个能让她无法辩驳的时机。”
萧景珩明白她的意思。时机未到,证据链仍不完整。
他握住那枚冰凉的钥匙,仿佛握住了那份沉甸甸的冤屈与承诺。
“钥匙你收好。此事不急,我们等得起。眼下,先按方才商议的布局,稳住自身,静观其变。”
他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沉稳而坚定:
“景琰与谢明蓁绝不会安于现状。
他们一动,便是我们的机会。”
苏云昭将钥匙收回,紧握在手心。
冰凉的金属逐渐被体温焐热。
她知道,这是一场漫长的较量,比拼的不仅是智慧与手段,更是耐心与心性。
夫妻二人又低声商议了许久,直至月过中天。
将后续诸多事宜一一理顺,明确分工,心中方觉安定。
风波将至,他们已做好了外松内紧、以静待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