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邸,朱漆大门洞开,那象征着无上皇权的明黄圣旨已被恭敬供奉于正厅香案之上,缕缕青烟自鎏金狻猊香炉中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盛大庆典后的肃穆与欢腾交织的奇异气息。宣旨天使的仪仗早已远去,然而府内沸腾的人心却久久难以平复,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迸发出持续不断的喧嚣与热烈。
靖王萧景琰卸下接旨时的庄重神色,广袖一挥,挺拔的身姿立于厅堂中央,眉宇间尽是挥斥方遒的豪情与志在必得的锐气。他再也无需抑制胸腔中翻涌的激动,朗声大笑,笑声穿透雕梁画栋,震得案上烛火都似在欢欣跳跃。“好!好!好!”他连道三声,每一字都蕴含着无尽的畅快与野望,“天佑本王,得此佳偶!”
得谢氏明蓁为靖王妃,于他而言,远非寻常联姻那般简单。丞相谢泊远权倾朝野,其门生故吏遍布朝堂,此一强援,足以让他在夺嫡天平上分量陡增。更遑论谢明蓁本人,其心思之缜密、计谋之深远、对时局乃至某些未发之事精准得近乎预知的判断,早已令他暗自心惊又狂喜不已。此女绝非寻常闺阁,实乃上天赐予他,助他攀顶的无双智囊与绝佳内助。往日虽觉其偶尔流露的锋芒与狠戾过于锐利,但在此大业将成之际,这份锐利正是他所需要的。得此臂助,如猛虎生翼,那九五至尊之位,似乎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梦,而是清晰可见、触手可及的明日荣光。
谢明蓁婷婷立于他身侧,一袭盛装华服,云鬓珠翠,衬得她容颜愈发倾城,艳光四射。她微微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掩盖了眼底几乎要溢出来的得意与冰冷算计。耳边是王府属官、仆从震耳欲聋、近乎狂热的叩拜与道贺声。“恭喜王爷!贺喜王妃娘娘!王爷王妃千岁千千岁!”这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于她而言,宛若世间最华美动听的凯歌。她纤细的指节在宽大的袖中微微收紧,感受着那真实无比的喜悦冲击着四肢百骸。
成功了!她终于又一次将这名分牢牢攥在了手中!前世所受的屈辱、冷落、绝望,那被践踏的尊严与被碾碎的爱情,在这一刻尽数化为熊熊燃烧的野火,炽烈而狰狞。她轻轻抬首,望向身侧英武挺拔、意气风发的萧景琰,唇边绽开一抹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娇羞与倾慕的笑容,声音柔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能蛊惑人心的力量:“殿下洪福,蒙陛下隆恩,赐此良缘。此非妾身一人之幸,实乃靖王府、乃至殿下大业之新始。妾身不才,日后定当竭尽绵薄,辅佐殿下,扫清荆棘,共擎大业。”
萧景琰闻言,心中更是畅快淋漓,只觉壮志得酬,快意人生莫过于此。他执起谢明蓁柔若无骨的手,环视着满府因这桩婚事而欢腾雀跃、仿佛每个人都与有荣焉的景象,豪气干云地下令:“今日乃本王与王妃大喜之日,府中上下,无论尊卑,皆赏一年例钱!另设宴三日,与诸君同乐!”
命令一下,整个靖王府彻底陷入沸腾的海洋。管家仆妇们脸上堆满了最谄媚的笑容,脚下生风,指挥着仆从们穿梭不息,张灯结彩,搬运酒肉,铺设宴席。侍卫们虽依旧挺立岗位,但眉眼间也染上了喜色。丝竹管弦之声渐起,混杂着喧哗笑语,将这王府渲染得比年节还要热闹十倍。
谢明蓁完美地扮演着准王妃的角色,享受着这众星捧月、俯瞰众生的时刻。她目光流转,掠过那些恭敬垂首、眼神热切的侍卫仆从,掠过那些上前道贺、言辞谨慎又带着试探的王府属官,心中那盘巨大的棋局已然开始落子。王妃之位?这只是她踏上凤座的第一步,一块最基础的踏脚石。下一步,便是要将这靖王府内外,从人事到财权,彻底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如同前世那般,成为萧景琰真正离不开的“大脑”与“臂膀”。那些碍眼的旧人,那些可能怀有二心的隐患,那些潜在的威胁,都要一一甄别,或拉拢,或清除。
尤其是那个苏云昭……想到她竟也被赐婚给瑞王萧景珩,谢明蓁眼底飞速掠过一丝阴鸷的寒芒,但随即被更盛大的斗志与冷嘲所取代。瑞王妃?不过是命运又一次可笑又可悲的重复罢了。前世的手下败将,今生即便换了个身份,依旧只配是她登顶之路上一块稍大些、却注定会被碾碎的绊脚石。她倒要看看,这一次,苏云昭还能不能有那般“好运气”!
她微微侧首,以帕掩唇,低声吩咐侍立身后的心腹侍女绮罗,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吩咐下去,让各处的眼睛都亮起来。库房盘点、人事调度、往来账目,乃至各院动静,事无巨细,皆需按时报于我知。若有阳奉阴违、心思浮动、或是手脚不干净者,不必回禀王爷,直接拿了错处,从严发落,以儆效尤。”绮罗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躬身退下,身影迅速没入喧闹的人群去执行命令。
谢明蓁则重新换上那副温婉雍容、无懈可击的笑容,从容应对着络绎上前道贺的王府属官与有头脸的管事。她言辞得体,恩威并施,既表达了未来王妃的亲切,又不失分寸地展露了掌控局面的能力与权威,俨然已是这王府说一不二的女主人姿态。
萧景琰看着她游刃有余地应对各方,言语间既全了王府颜面,又隐隐透出笼络人心之意,心中愈发满意快慰。他仿佛已看到自己身披九龙衮服,高踞御座之上,接受文武百官万国来朝的盛景,而谢明蓁,凤冠霞帔,姿容绝世,伴他身旁,共享这万里如画江山。这天下,活该是他萧景琰的!这皇后之位,应该是谢明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