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锋映着跳动的火把光芒,将苏云昭苍白而沉静的面容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
空气仿佛凝固,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紧张气息。
高驰带来的侍卫皆是百战精锐,眼神漠然,杀气内敛,如同编织好的一张死亡之网,只待主人一声令下。
苏云昭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但她的眼神却迅速扫过四周。硬拼,绝无胜算;呼救,此地荒僻,徒劳无功。唯一的生路,在于攻心。
就在高驰嘴角狞笑,即将挥手下令的千钧一发之际,苏云昭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高统领,且慢!”
高驰动作微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只落入蛛网、仍在徒劳挣扎的飞蛾:“哦?苏小姐还有何遗言?”
苏云昭深吸一口气,脸上刻意营造的惊慌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无奈与决绝的复杂神情。
她抬手,理了理因翻墙而有些散乱的鬓发,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村妇的狼狈,多了几分属于侯府千金的镇定。
“遗言谈不上。”她目光直视高驰,语气平稳,“我今日前来,并非全然为了锦娘。更是……为了给自己寻一条生路。”
“生路?”高驰挑眉,嘲讽更甚,“苏小姐莫非是想说,你是来投靠我们靖王府的?”
“为何不可?”
苏云昭反问道,眼神坦然,“高统领是明白人,当知如今朝局。
林贵人虽倒,但靖王殿下军功卓着,谢小姐智计无双,根基犹在。反观瑞王……”
她刻意顿了顿,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苦涩与不屑,“优柔寡断,惯会做表面文章。我苏云昭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审时度势、欲另攀高枝的形象。
高驰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并未立刻相信。他能在靖王府坐到侍卫统领的位置,靠的不仅是武力,更有谨慎。
“巧言令色!”高驰冷哼,“谁不知你与瑞王过往从密,多次坏我靖王府好事!如今身陷绝境,便想用这等拙劣言辞脱身?”
“过往从密,不过权宜之计。”
苏云昭应对从容,她知道空口无凭,必须抛出一些看似有价值的信息,“瑞王表面仁厚,实则猜忌心极重。
他身边那位顾先生,看似倚重,实则暗中对其家人多有监视,防其与江南世家过往太深。此事,想必谢小姐亦有所耳闻吧?”
她说的,是之前与萧景珩合作时,偶然得知的一些关于顾先生家族的边缘信息,虽不涉核心,但足以取信于人。
高驰神色微动,显然这部分信息与他所知的一些情况能够对应。
苏云昭趁热打铁,将话题引向锦娘:“至于锦娘……我并非要救她,而是要将她作为投名状,献给靖王殿下!此妇知晓林贵妃当年一桩天大隐秘,关乎皇室血脉正统。
瑞王亦对此志在必得,我若将她掌控在手,岂非奇功一件?”
她刻意将“皇室血脉正统”几个字咬得极重,观察着高驰的反应。果然,高驰眼神骤然锐利,林贵妃“假孕”之事,他作为心腹,必然知晓部分内情。
苏云昭此言,直击要害。
高驰沉吟起来。苏云昭的“投诚”来得突然,他本能地怀疑。但她说出的关于顾先生的信息,以及她对锦娘价值的强调,又让他觉得似乎有几分可信。
王爷和谢小姐确实对锦娘所知秘密极为重视,若能由苏云昭这个“投诚者”亲手交出,或许能挖掘出更多东西……
就在高驰权衡利弊,杀意稍敛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原本被铁链锁住、看似昏迷的锦娘,不知何时竟微微抬起了头。
她透过散乱的花白头发,看到了被围困的苏云昭,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与绝望。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晃动着铁链,发出嘶哑的、破碎的声音:
“不……不要信她……她……她是……”
锦娘的话未能说完,但其中的警示意味不言而喻!
高驰脸色骤变,刚压下的杀机再次升腾!
苏云昭心头狂跳,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她来不及思考锦娘为何会在此时“清醒”并试图揭穿她,电光石火间,她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绝不能让她说完!
“高统领你看!”
苏云昭厉声喝道,同时一个箭步上前,看似要指向锦娘,实则右手隐蔽地一扬,一枚藏在袖中的细小银针激射而出,精准地刺入锦娘颈后某处穴位。
锦娘身体一僵,未尽的话语化作一声模糊的呜咽,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这老奴已被瑞王的人洗脑,神志不清,满口胡言!”
苏云昭转过身,面向高驰,脸上带着被污蔑的愤怒与急切,“她见我来投诚,生怕秘密泄露,故而出言构陷!高统领明鉴,若我真是来救她的,方才又何必多此一举将她弄晕?”
她这一手又快又准,配合着义正辞严的辩解,反倒让高驰刚刚升起的疑窦再次动摇。
他看着“昏迷”的锦娘,又看看一脸“坦诚”的苏云昭,眉头紧锁。苏云昭的解释,逻辑上似乎也说得通……
场面一时陷入诡异的僵持。高驰的目光在苏云昭和锦娘之间来回扫视,杀意与疑虑交织。
他需要判断,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是真的识时务者,还是一个演技高超的细作。
苏云昭表面镇定,手心却已满是冷汗。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
高驰并非易与之辈,自己的表演能骗过他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