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侯府外院的角落比内宅更早陷入沉寂。
拂雪身手矫捷,借着夜色的掩护,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靠近浆洗房那排低矮的耳房。
她并未直接去找张嬷嬷,而是先在外围逡巡片刻,果然发现两个缩在暗处、目光不时瞟向张嬷嬷住处的身影。
心中冷笑,拂雪绕到屋后,学了两声猫叫。这是她与张嬷嬷约定的暗号。
屋内很快传来细微的响动。片刻后,后窗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张嬷嬷苍老惊惶的脸露了出来。
“拂雪姑娘……”
“嬷嬷莫声张,小姐让我来接您。”拂雪压低声音,伸手将行动略显迟缓的张嬷嬷扶出窗外,“跟着我,脚步放轻。”
两人借着杂物与建筑的阴影,小心翼翼地向府中一处废弃已久的杂役院落摸去。那里久无人居,且路径复杂,易于藏身。
然而,就在她们即将穿过一道月亮门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灯笼晃动的光影。
“快!仔细搜!姨娘吩咐了,那老货定然知道不少事,绝不能让她跑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喝道。
是柳姨娘陪房王管事的声音!他竟亲自带着人来了!
拂雪心中一紧,立刻拉着张嬷嬷缩回门后阴影里,屏住呼吸。
张嬷嬷吓得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别怕。”拂雪稳住她,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前方。王管事带着四五名家丁,正挨间搜查浆洗房附近的空屋,眼看就要搜到这边。
退路已被堵死,硬闯绝无可能。
危急关头,拂雪目光扫过不远处一口废弃的枯井,心念电转。她低声对张嬷嬷道:“嬷嬷,得罪了。”
说罢,不容分说,扶着张嬷嬷迅速来到井边,利用井绳,勉力将老人缓缓坠入井中约一人深的位置,让她踩住井壁凸起处暂避。
“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出声!”拂雪叮嘱一句,随即飞快地将井口伪装一番,自己则纵身一跃,攀上旁边一株老树,茂密的枝叶瞬间隐没了她的身影。
几乎就在同时,王管事带着人冲进了月亮门。
“这边找过了吗?”
“还没有。”
“搜!”
灯笼的光在院内扫过,几人粗鲁地踢开破败的房门,查看角落。有人走到井边,探头往下看了看。
井内漆黑,张嬷嬷紧贴井壁,大气不敢出。
“这破井早没水了,藏不了人。”那家丁嘟囔着走开。
王管事环视一圈,未发现异常,骂骂咧咧道:“妈的,那老货能跑哪儿去?继续搜!找不到人,姨娘饶不了咱们!”
一行人又呼喝着往别处去了。
待到脚步声远去,四周重归寂静,拂雪才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滑下树干,迅速将张嬷嬷从井中拉出。
“好险……”张嬷嬷惊魂未定,老泪纵横,“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嬷嬷快别这么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拂雪不敢耽搁,搀扶着张嬷嬷,沿着更隐蔽的小路,七拐八绕,终于安全抵达那处废弃院落。
苏云昭早已让挽月在此简单收拾出一间能暂住的屋子,备好了清水和干粮。
安顿好张嬷嬷,拂雪立刻返回疏影轩复命。
听闻方才的惊险,苏云昭亦是心有余悸。柳姨娘的反应速度和她在下人中的掌控力,远超预期。
“小姐,张嬷嬷暂时安全了。但外院经此一闹,柳姨娘必会更加警惕,我们日后行动怕是更难。”拂雪禀道。
苏云昭点头:“我知晓。好在张嬷嬷已转移,我们手中多了位重要人证。”她沉吟片刻,自枕下取出那枚用软布包裹的残缺令牌,“而且,我们还有它。”
次日,待风声稍缓,苏云昭再次秘密前往张嬷嬷藏身之处。她拿出那枚刻有“锦”字的令牌。
“嬷嬷,您再仔细看看,母亲临终前手中攥着的,可是与此物相似?”
张嬷嬷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眯着眼仔细端详令牌,手指颤抖地抚过那冰冷的金属边缘和清晰的“锦”字刻痕。
“是……是它!”她激动道,“大小、颜色、这缺了一角的模样,都像!老奴虽未看清全貌,但这感觉错不了!夫人她……她抓着这个去的啊……”
终于得到确认!这令牌,果然是生母临终紧握之物,是连接她死亡真相的关键信物!
“锦……”苏云昭摩挲着那个字,思绪飞转,“嬷嬷,您可曾听母亲提起过,宫中哪位娘娘的名号或封号中,带有‘锦’字?或是名中有‘锦’?”
张嬷嬷凝神苦思,忽然道:“好像……好像听夫人偶然提过一次,说是未出阁时,与一位闺名带‘锦’字的姐妹交好。后来那位小姐入了宫,似乎……似乎颇得圣心?”
宫中!果然指向宫廷!
苏云昭追问:“可知具体是哪位嫔妃?”
张嬷嬷摇头:“夫人后来甚少提及,老奴也不清楚了。只恍惚记得,夫人去世前那段日子,似乎因什么事,与宫中有些关联,情绪时常低落。”
线索在此交汇——生母与宫中某位“锦”字相关的嫔妃是旧识,去世前与之或有牵连;柳姨娘是执行毒杀者;而令牌,很可能是来自宫中的信物或凭证。
所有矛头,都隐隐指向那九重宫阙。
就在苏云昭理清思路,准备下一步该如何借助这令牌深入调查宫中线索时,挽月急匆匆赶来,脸色发白:
“小姐,不好了!柳姨娘不知从何处得知张嬷嬷失踪,竟闹到了老夫人那里,说府中进了贼人,撺掇老夫人下令,要搜查各院,尤其是……我们疏影轩!”
苏云昭心头一沉。柳姨娘这是狗急跳墙,要借题发挥,强行搜查她的地方!那包药渣和令牌,还藏在疏影轩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