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喧哗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山村的宁静。马蹄声、甲胄碰撞声、官兵粗鲁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起紧张的气氛。
萧衍眼神一凛,瞬间从床沿站起,动作牵动了背后的伤口,让他眉头微蹙,但身形依旧挺直。他快速扫视屋内,寻找可供藏身或突围之处。这间农舍十分简陋,除了一张土炕、一个破旧衣柜和几张板凳,几乎别无他物。
李郎中和报信的村民脸上都露出了惊慌之色。
“官兵……怎么会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李郎中声音发颤。
萧衍心念电转,追兵来得太快,这不正常。除非……他们留下了什么明显的痕迹,或者有人指引。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云渺身上,她需要静养,绝不能移动,更不能落入官兵之手。
“李郎中,”萧衍声音低沉而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麻烦您和村长周旋,就说我们是您远房投奔来的侄儿和侄媳,遭遇山匪,重伤在此医治。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进来搜查。”
李郎中看着萧衍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床上气息微弱的云渺,一咬牙:“好!老夫尽力!你们……千万别出声!”他示意萧衍躲到土炕内侧的阴影里,那里堆着些杂物,勉强能遮挡视线。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屋外,官兵已经将小小的院落围住。带队的是一个面色冷峻的队正,并非老疤脸,而是陌生面孔,眼神锐利,显然是京营的精锐。
“官爷,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村长陪着笑脸,战战兢兢地上前询问。
那队正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院落和围观的村民,冷声道:“奉命搜查一男一女两名要犯!男的二十上下,身受重伤;女的十六七岁,容貌清丽。有人举报,看到形似之人逃入你们村子!可有见到?”
村民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不少人目光下意识地瞟向李郎中的屋子。
李郎中连忙上前,躬身道:“回官爷,小老儿是村里的郎中。昨日确有一对年轻男女来投奔,说是小老儿的远房侄儿侄媳,在来的路上遭了山匪,男的伤得不轻,女的更是……唉,至今昏迷不醒,正在屋内救治。官爷,他们伤势沉重,实在经不起惊扰啊!”
“哦?远房侄儿?”队正眼神狐疑,显然不信这套说辞,“让开!我们要进去查验!”
“官爷!使不得啊!”李郎中张开双臂拦住门前,老脸涨红,“我那侄媳妇伤在背上,衣衫不整,实在不便见外男!而且她气息微弱,若是受了惊吓,只怕……只怕立时就要断气啊!官爷行行好,给条活路吧!”他说着,竟老泪纵横,演技倒是逼真。
村长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官爷,李郎中是咱们村几十年的老好人了,他那侄儿侄媳小老儿也见了,确实伤得不成样子,不像是官爷要找的人……”
队正眉头紧锁,盯着那扇紧闭的屋门,似乎在权衡。硬闯搜查一个重伤女子,于名声有碍,而且若真不是要找的人,反而麻烦。但上头严令,宁错杀勿放过……
就在他犹豫之际,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从官兵队伍后面响起:“队正大人!小的认得那男的!他就算化成灰小的也认得!”
只见一个獐头鼠目、穿着破旧军服的人挤上前来,正是之前被萧衍他们击溃的老疤脸手下的一个溃兵!他指着李郎中的屋子,尖声道:“昨天在落霞村,就是他和那个女的,带着一帮怪人打伤了我们好多兄弟!绝对错不了!”
糟了!有目击者!
屋内的萧衍听得真切,心中猛地一沉。他缓缓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云渺,心中闪过一丝决绝——无论如何,要护她周全。
院外,那队正听了溃兵指认,再无犹豫,脸上杀气涌现:“果然在此!给我搜!反抗者,格杀勿论!”
“官爷!”李郎中和村长还想阻拦,却被官兵粗暴地推开。
几名官兵如狼似虎地冲向屋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且慢!”
一个清朗而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突然从村口方向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衣着明显不同于京营官兵、气质更为精干的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青色劲装、腰佩长剑的年轻男子。他面容俊朗,眼神明亮,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不凡的气度。
那队正看到来人,脸色微变,显然认得对方,拱手道:“原来是青鸾卫的沈都尉?不知沈都尉到此有何公干?”
青鸾卫?萧衍在屋内听到这个名号,心中一动。青鸾卫是直属于皇帝的秘密监察机构,独立于京营和影卫之外,权力极大,有时甚至能制约影卫。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被称为沈都尉的年轻男子勒住马,目光扫过现场,淡淡道:“本官奉命追查墨玉矿案相关线索,途经此地。王队正,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队正脸色有些难看:“沈都尉,末将奉命捉拿朝廷钦犯,与此地村民无关,还请沈都尉行个方便。”
“钦犯?”沈都尉挑眉,“不知王队正捉拿的是哪一路钦犯?可有海捕文书?又是奉了何人之命?”
他一连串的发问,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青鸾卫有权过问任何他们认为可疑的案件,尤其是涉及“墨玉矿”这种敏感字眼。
王队正语塞,他奉命捉拿七皇子,乃是密令,并无公开文书,更不便明说奉了太子之命。
沈都尉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既然王队正手续不全,那此人,本官就先带走了。墨玉矿案牵扯甚大,任何可疑人等都需严加审讯。”他目光转向李郎中的屋子,“里面的人,出来吧。”
局势瞬间逆转!
屋内的萧衍眉头紧锁。青鸾卫的出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跟他们走?无异于刚出狼窝又入虎穴。青鸾卫直属皇帝,态度不明,是敌是友难辨。而且云渺重伤,根本经不起折腾。
但不出去?外面的京营官兵和青鸾卫都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他权衡利弊、准备拼死一搏之时,床上的云渺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睫毛颤动,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萧衍立刻俯身过去,低唤:“渺渺?”
云渺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萧衍写满担忧的脸庞。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屋外,沈都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怎么?还要本官亲自请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扇小小的屋门上。
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缓缓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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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