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晋阳城却不再平静。
皇宫方向的火光与喊杀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炸开了沉寂的夜空。北镇抚司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萧衍的命令不容置疑。徐莽深知云渺对殿下乃至整个局势的重要性,重重抱拳:“殿下放心!只要徐莽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任何人踏进此地半步!”他立刻转身,低沉而迅速地调动着那二十余名破军营老兵,依托北镇抚司的院墙和建筑,构筑起一道简易却充满杀伐之气的防线。
萧衍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内室的方向,隔着门扉,仿佛能看到云渺沉睡的容颜。他必须去,皇宫之内,是他的君父,是这大梁的国本,更是他与太子最终对决的舞台。他不能让太子得逞,否则,覆巢之下无完卵。
“沈玠,这里交给你和徐莽。若事不可为……”萧衍顿了顿,声音低沉,“带她走,去忘川谷,或者任何安全的地方。”
沈玠面色肃然:“殿下珍重!臣,等你凯旋!”
萧衍不再多言,猛地转身,黑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身影如一道离弦之箭,融入茫茫夜色,直扑那火光冲天的皇宫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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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承天门外。
往日庄严肃穆的宫门广场,此刻已沦为修罗战场。火光映照下,盔明甲亮的叛军与守卫宫门的禁军绞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箭矢如蝗,带着凄厉的尖啸声划破夜空,不断有士兵中箭倒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怒吼声交织成一片。
叛军显然是有备而来,攻势凶猛,且装备精良,其中混杂着不少身手矫健、打法悍不畏死的死士,应是太子的私兵精锐。禁军虽然拼死抵抗,但事发突然,指挥体系似乎也受到了干扰,阵线在一步步后退。
萧衍没有从正面强冲,他熟悉皇宫的每一条密道和偏径。他绕到宫墙西南角的一处废弃排水涵洞,这里隐蔽且守卫松懈。他运起内力,悄无声息地潜入,如同暗夜中的狸猫,迅速向核心区域的紫宸殿靠近。
越往里走,战斗越是激烈。随处可见倒伏的尸体,有禁军,有太监宫女,也有穿着不明黑色甲胄的叛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保护陛下!”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靠近紫宸殿!”
几声熟悉的怒吼传来,萧衍眼神一凝,是禁军副统领赵贲的声音!他循声疾掠过去,只见紫宸殿外的汉白玉广场上,战况更为惨烈。赵贲带着数百名忠心耿耿的禁军,结成一个圆阵,死死护住紫宸殿的大门。而围攻他们的叛军数量数倍于他们,攻势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
在叛军后方,一个穿着明黄色太子常服的身影,在一群高手的簇拥下,正冷眼旁观着战局,正是太子萧琮!
他脸上再无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只有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志在必得的狞厉。
“赵贲!识时务者为俊杰!父皇年老昏聩,宠信奸佞,致使朝纲混乱!本宫乃国之储君,拨乱反正,有何不可?你若肯弃暗投明,本宫登基之后,你依旧是禁军统领!”太子高声劝降。
“呸!”赵贲一刀劈翻一名冲上来的叛军,怒喝道,“萧琮!你身为太子,不思忠君爱国,竟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我赵贲深受皇恩,唯有以死报国!想要伤害陛下,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冥顽不灵!给本宫杀!一个不留!”太子脸色铁青,厉声下令。
叛军攻势更猛,禁军的圆阵开始出现松动,伤亡急剧增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剑光,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自侧后方突入叛军阵中!
“噗噗噗!”
剑光过处,数名叛军咽喉溅血,愕然倒地。
萧衍身影如鬼魅般出现,长剑舞动,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入叛军的要害,瞬间在密集的敌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是雍王殿下!”
“雍王殿下来了!援军到了!”苦苦支撑的禁军见状,士气大振,纷纷发出欢呼。
太子萧琮猛地转头,看到萧衍,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更深的怨毒所取代:“萧衍!你果然来了!也好,省得本宫再去找你!今日,就让你和这老不死的一起上路!”
“逆贼!休得猖狂!”萧衍剑指太子,声音冰冷如铁,“你的阴谋已经败露,城外私兵,墨玉矿案,桩桩件件,铁证如山!现在放下武器,或可留个全尸!”
“败露?”太子哈哈大笑,状若癫狂,“成王败寇!只要本宫今夜成功,历史自有本宫来书写!到时候,你们才是逆贼!给本宫上,杀了萧衍者,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叛军中立刻分出十余名高手,朝着萧衍围攻而来。这些人气息沉凝,眼神凶悍,显然都是太子圈养的死士,实力远非普通士兵可比。
萧衍面无惧色,体内内力奔腾流转,剑法展开,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他深知此刻绝不能退,必须挡住这些高手,为赵贲他们减轻压力,也为可能出现的转机争取时间。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这些死士配合默契,招式狠辣,萧衍虽武功高强,但在围攻之下,也开始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一名死士的刀锋擦着他的肋下而过,带起一溜血花。
剧痛让萧衍的动作微微一滞,另一名死士觑准空档,一把淬毒的匕首如同毒蛇般,直刺他的后心!
眼看避无可避!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萧衍怀中的那枚玉佩,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从玉佩中涌出,顺着他胸口的经脉,瞬间流遍全身!这股力量磅礴而古老,带着一种沙场征伐、尸山血海的惨烈意志,与他自身的内力轰然融合!
“嗡——”
萧衍只觉得脑海中一声轰鸣,眼前似乎闪过无数金戈铁马的幻象,耳边回荡起震天的喊杀声。他原本有些衰竭的内力瞬间变得汹涌澎湃,手中的长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变化,发出一阵清越的嗡鸣!
“死!”
萧衍下意识地反手一剑挥出!
这一剑,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剑身上甚至隐隐泛起了一层微不可查的淡红色光芒!
“锵!”
那名手持匕首的死士,连人带匕首,被这一剑拦腰斩断!鲜血内脏泼洒一地!
全场瞬间一静!
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剑震慑住了!
就连萧衍自己,也感到一阵愕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多了一股陌生而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充满了破坏性和战斗本能,与他原本温和醇厚的内功心法截然不同。
“烈武王……的传承?”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
太子见状,又惊又怒:“怎么可能?!你……你用了什么妖法?!都给本宫上!杀了他!”
剩下的死士虽然心惊,但太子命令不敢违抗,再次鼓起勇气扑上。
然而,此时的萧衍仿佛脱胎换骨,剑法威力大增,身形也更加飘忽诡异。他每一次挥剑,都带着一股惨烈的沙场气息,往往一招之间就能决出生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十几名死士竟被他一人一剑,斩杀殆尽!
紫宸殿前的广场上,尸横遍地,萧衍持剑而立,浑身浴血,宛如战神再生。他手中的长剑斜指地面,鲜血顺着剑脊缓缓滴落,在那寂静的夜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敲打在每一个叛军的心头。
禁军将士看得热血沸腾,看向萧衍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太子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指着萧衍,手指微微颤抖:“你……你……”
就在这时,皇宫外城方向,突然传来了更加沉闷和巨大的喊杀声,以及如同雷鸣般的战鼓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一名浑身是血的叛军将领连滚爬爬地冲到太子面前,惊恐地喊道:“殿下!不好了!城外……城外突然出现一支大军,打着‘徐’字旗号和……和‘烈武’旗号!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什么?!‘烈武’旗号?!”太子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烈武,乃是烈武王的旗号!这支早已被视为传说的军队,怎么会……
几乎同时,皇宫内苑深处,突然响起一声苍老而威严的号角声!号角声悠长沉重,带着一种涤荡妖氛的力量。
随着号角声响起,皇宫各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了许多穿着暗红色宦官服饰、气息阴冷的身影。这些人动作快如鬼魅,出手狠辣无情,专门袭杀叛军中的军官和头目。
是内廷的底蕴力量——影卫出手了!
内外交困,底牌尽出却遭遇迎头痛击!
叛军的士气,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完了……全完了……”太子萧琮失魂落魄地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眼中一片死灰。
萧衍没有再看太子,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望向宫外那传来战鼓声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徐字旗号……是徐莽的父亲,镇守边关的靖国公徐骁?还是……破军营的传承,终于被彻底唤醒了?
他握紧了手中依旧微微发烫的玉佩,感受着体内那股尚未平息的灼热力量。
宫门之危看似已解,但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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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