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苍黄猝不及防，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吗？我说有。回答完了。”
千年的铁树开花了？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齐声问：“是谁？”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天璇一脸正气地看着所有人。
“你……我……”众人被这一身浩然正气激荡得不知说什么好。
见众人都不说话了，天璇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了？问完了吧？问完了我们接着玩下一局。”
“不不不不不。”众人连忙摆手。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问完了呢？
天璇到底喜欢谁，这个未解之谜今日不问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苍黄声音都颤抖了：“大师兄……你喜欢的是谁？你要是不方便说，你能不能简单你描述一下？”
“想套我的话？”
“不是……我……我这不是替你着急……”
“你为何要替我着急？”
苍黄急得抓耳挠腮，无言以对：“你就描述一下……”
天璇的唇角淡淡地弯了一下，眸子里忽然温柔起来。他说道：“自然是医术好、武功好、样貌好、样样都好，万里挑一的人物。”
连生烟都愣了一下：“还有这样的人？”
苍黄终于忍不住，大声问道：“大师兄，当着大家的面，你说，是不是喜欢苍雪？”
此话一出，空气都凝固了。
晚照一直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竖起耳朵听。
而苍雪看了一眼天璇。
一直以来，天璇对自己关怀有加，她曾以为那些关切藏着别样心思，如今想来，不过是对“仁心“的忠诚罢了。他救她，因为她是仁心；他不救时，亦因仁心比她更重要。
这份情意，从来与她无关。
她垂下眼帘，静候那个意料之中的否认。
生烟也有些紧张，她怕大师兄立刻会翻脸。
天璇白了苍黄一眼：“不是说好就问一个问题吗？怎么还有一个？”
“不是。”苍黄赔着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
天璇看着苍雪，苍雪也看着天璇。
二人四目相对。
四目相对的瞬间，苍雪看见他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像雪夜里的星子。那总是冷峻的眉宇此刻微微颤动，竟渐渐染上薄红。
“不是。”他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我喜欢的......不是苍雪。”
最后一句话尾音发颤，不知是灯火太亮，还是他别过了脸，众人再瞧不清他的表情。
果然。
苍雪笑了笑，端起“天欲雪”来喝了一大杯。
晚照微微张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连苍黄也将信将疑：“真的？”
天璇垂下淡色的眸子，淡然道：“真的。”
苍黄心想：大师兄啊大师兄，那你路上为何要和阿照争苍雪？
苍雪放下酒杯，笑道：“大师兄这样的人才，喜欢的人自然也是万里挑一的。”
其他人都不解，大师兄说有意中人，但意中人又不是苍雪，那会是谁？
苍黄趁着大师兄和苍雪都有几分醉意，他小声地问晚照：“照兄，你说大师兄不会喜欢的是诗页院长吧？”
晚照一口酒喷了出来：“咳咳咳……不会吧……咳咳咳……”
这么劲爆的吗？
偏偏天璇今日兴致极高，他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嘴里连声喊着：“再来一局！再来一局！这次阿照不许作弊！”
晚照道：“我天生听力好，大师兄，你说我要怎么摇骰子？”
“你找个人让他替你摇。”天璇口齿不清。
“那雪儿帮我摇。”晚照将自己的骰盅放在苍雪面前。
苍雪道：“我要是输了你别不认啊。”
“我自然要认。”晚照点头。
于是所有人又拿起骰盅各自摇了几下开出来，苍雪摇了两次，自己开出来的却是最小。
苍黄又激动起来：“这次是雪儿！这次是雪儿！”
苍雪无奈：“好吧，你们要问我什么？”
天璇喝醉了，忽然站起身来：“这题应该我来问！”
“问什么？”
天璇喝得面颊绯红：“我和阿照要是同时掉河里，你先救谁？”
怎么会是这个问题？
大师兄到底喜不喜欢苍雪？
所有人又迷惑起来。
“谁不会游泳救谁。”苍雪看着天璇。
“我不会游泳。”天璇和晚照异口同声地说。
说完发现二人撞在一起了，晚照也有了几分酒意气，忽然有些生气：“我是从小养在寒山的，我不会游泳。大师兄什么都好，肯定会游泳。”
天璇哼了一声：“但我偏偏不会游泳。”
“你骗谁？”
“我骗你做什么？”
苍雪又说：“若都不会游泳，那自然谁离我近我先救谁。”
晚照又抢答：“我是贴身护卫，自然落水也离雪儿比较近。”
天璇白了他一眼：“你轻功这么了得，一定是飞出去很远才落水的。应当是我比较近。”
晚照明知天璇在胡说八道，却说不过他，脸涨得通红：“我身量高一些，身子沉重，才不会飞出去很远。”
天璇立刻抢白道：“你身子沉重，这叫雪儿怎么好救？自然不如救我轻便一些。”
晚照词穷：“我……我……”
苍雪有些明白过来这一题的微妙之处，说道：“别吵了，我救大师兄。”
世界立刻安静了下来。
天璇勾着薄唇得意地笑了笑，晚照颓然，脸上也跟着苦笑了一下。
这峰回路转，让苍黄和生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为什么救大师兄？”晚照苦涩地问。
苍雪道：“阿照轻功卓绝，借片树叶也能上岸。大师兄，若真有这一日，我和阿照会一起救你。”说完，一口气饮尽杯中酒。
“不错。”晚照点头，心中阴霾尽散，温声劝道，“雪儿，别喝太多。”
酒桌上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苍黄咂摸着天璇的意中人，心里将所有他觉得万里挑一的姑娘一个一个地过了一遍。忽然眼前一亮，随后汗毛都竖了起来。
大师兄喜欢的人，不会是仁心吧？
他的酒意顿时也醒了一大半。
当年大师兄进寒山的时候，只有十三四岁，而仁心虽说是年纪最小的“仁”字辈，但当年也已经三十多岁了。两人之间相差了二十来岁，这是典型的“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当年仁心智力和体力都在巅峰时期，也是寒山规模最大，声势最浩荡的时期。
当年的仁心也是极美，即使人到中年，依然是黑发如瀑，蜂腰削肩，山眉水眼。但不知为何，寒山书院的历任院长都不曾成家，连感情一事都不曾有人听说过。
大师兄崇拜师父，仰慕师父，以至于最后对师父心生爱意，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只是若真的说出来，有些惊世骇俗罢了。
而如今，仁心的记忆重生，苍雪现在比天璇小了十岁有余。难保大师兄不会有什么想法。
莫非天璇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喜欢苍雪是因为这个？
苍黄想到这一节，冷汗涔涔而下。
可是仁心已经死了。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仁心的肉体已经死了。只有她的记忆还存在苍雪的脑中。
而苍雪显然没有被芯片完全控制住，变成另一个人。
很难说这样拥有仁心记忆的苍雪，到底是仁心，还是苍雪。
但是爱一个人，总不能只爱她的精神，却不爱她的肉身吧？
放不下过去的人往往都是这样，执念于精神，以为精神便等于重生。然而真的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