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把信徒分为三六九等，要通过信徒等级考核，就必须做一些违背教义人伦，天理难容的恶事，他们称之为‘真性觉醒，慈悲渡世’。”
美斯百特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回忆起了更惊悚的事情，眼神空洞，看到了又看到了当时的恐怖，他的嘴唇微微颤动，如同呓语。
“人们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情绪，恶意。当他们完成‘觉醒’而心生‘慈悲’的时候，便能够与灰雾共鸣，接引灰雾入体，从而获得强大的力量。”
他描述时，眼角有泪水无意识滑落，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哽咽的哭腔。
“他们歌颂真神，释放着人类最原始的力量，极端情绪与恶意，称之为‘黑色生命力’……
上层信众可以无条件处理最底层的泛信众，形成了等级森严的社会结构。
见到最上层的信徒‘圣裔’，必须跪拜叩礼，并念诵祷词。”
“为了表达虔诚，在见到圣裔的时候，有人自割动脉，对圣裔进行洗礼，自我了断，用鲜血浇灌信仰。”
说到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气音，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美斯百特还想继续描述那地狱般的场面，但可能当时的景象太过极端，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创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脸上的肌肉扭曲，最终，两眼一瞪，腿一伸，晕厥过去。
“黑色生命力”这个概念，就像是触发了关键点，问询人员直接应激，后背渗出冷汗。
他想到了“语者”平台那套将恶意哲学化、力量化的扭曲理论。
他心中骇然，如果不是语者自己激流勇退，主动淡化影响，秩序联盟会不会也像两位逃难者所描述的那样，变成人间炼狱？
西南行政区特殊事务局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立刻将问询记录、心理评估以及初步分析整理成紧急报告，加密后火速提交上级。
再说莫道行，此时已经回到天南州。
他带着林相贤和新人顾见一，踏上了寻找张清云的路。
一名炼气期修士，连续多天联系不上，这极不寻常。
就算是个人终端信号不好，按计划他也应该早已返回，希望人还活着，毕竟灰雾世界太危险，特别入夜之后，诡异与鬼魅共舞。
而关于周知莱，司马忠诚的事情，则已安排局里其他人，进行持续的观察记录。
此时的张清云，正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中。
他已经找到了那些类人生物的聚居地。
这群类人生物，五官和体型与人类差异不大，没有尾巴，但皮肤覆盖着一层细密、排列有序的鳞片，这些鳞片在不同光线下会呈现出微妙的光泽和色彩变化，具有一定的伪装效果。
成年人身高普遍在一米九以上，体态修长而矫健。
由于身披鳞甲，他们的服饰偏向简约实用，多用轻薄的纱料、编织物或飘逸的流苏装饰，或是镂空漏风装，不敢直视，太情趣化了。
额，就是他们的私密部位与人类不同，雄性可以缩回体内，雌性？他没观察。
最让张清云惊讶的是，这些人的生殖方式并非哺乳，也非寻常卵生。
女性体外有一个被鳞甲保护的卵囊，怀孕后会出现一层富含血管的、类似胎膜的皮层包裹住发育中的卵，当卵形成坚硬外壳后，这层皮层会干裂脱落，女性也会随之进行一次蜕皮，恢复光洁，随后诞下“蛋胎”。
之后，雄性和雌性会轮流携带和孵化蛋胎。
值得注意的是，在孕育过程中，雌性营养被大量吸收，会显得衰老憔悴，而那次蜕皮，如同一次重生，让她们重获青春与美貌。
有着完整的社会结构，他目前所在的这个城市，规模相当于人类的一个县级市，拥有齐备的衣食住行体系和医疗教育设施。
建筑风格是张清云从未见过的，多采用石材和某种烧制的彩色陶砖，类水晶材料，建筑线条流畅，常带有螺旋或蛇形的纹饰，显然不输于现有人类国家的社会发展水平。
张清云依靠炼气期的实力，收敛自身气息，像一抹影子般在城市的边缘和巷道中移动，尚未被发现。
但他内心充满了焦急和悲哀，他好像迷路了，找不到来时的路。
个人终端在这里接收不到任何信号，饿了只能偷吃它们的食物。
他努力回想：当初在标记的森林区域调查，苦守了近半个月，终于捕捉到这些鳞种人活动的清晰轨迹。
他气息内敛小心跟上去，随后经历了一阵短暂的大脑恍惚，空间错位扭曲，再清醒时，就已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他多次尝试返回，甚至偶尔能远远看到那片熟悉的森林景象，但一旦靠近，那景象就像泡沫般扭曲、消散，如同海市蜃楼。
“我到底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之前看到的也是幻影？”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无力。
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潜伏，观察记录。
他发现鳞种人的烹饪方式比较粗糙，主食以面食为主，通常做成面条，或者是蒸面，饼。
辅食多为烤制油炸的肉类，清灼的素食，调料与人类差不多，但他们似乎不太喜欢刺激性太强的调料。
看来在相似的生存环境下，饮食文化确实有共通之处。
这些天，他依靠终端自带的强大语言学习与分析功能，收集了它们的日常对话，初步解析了它们的语言体系，了解到它们自称“鳞种人”，是由鳞目爬行类进化而来，天生就是游泳好手。
他们信仰“山水蛇灵”，认为蛇是它们的祖先，也是大地山川灵魂的化身。
这座城属于一个叫做“康尼尔邦”的世袭制王朝，由三个家族共同治理，建国三百五十二年，君主统治色彩浓厚，有三宫六院分管不同领域。
城主通常由世袭家族任免。
灰雾降临后，负情绪能量与恶意的侵蚀，这里也曾发生过暴动，但很快就稳定了下来，而且在灰雾的刺激下，觉醒了种族天赋力量，通过猎杀荒兽，用兽血浸泡身体，增强体魄和天赋。
不过，在这座城市里，张清云还没发现实力相当于炼气期的个体存在。根据他弄到的历史教材内容，这似乎是土生土长的本地文明，并非外星流浪者。
不对啊？我也算是资深网民，没走遍全球也看遍全球了吧，如此特征鲜明的人种，若存在于山海世界，早就该被媒体大肆报道才对。
与此同时，莫道行三人已经抵达张清云最后失联的坐标区域。
他们在周围反复搜寻了好几圈，对方的活动痕迹，早在荒野生物活动中消散。
林相贤操作专业便携式设备进行检查，然而此地的磁场，地脉参数均在正常波动范围内。
“局长，数据显示一切正常。这……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他挠着头，情况比较想象中的复杂。
他们扩大搜索范围至方圆五公里，动用了一切探测手段，依然没有找到任何隐藏的入口、洞穴或是类人群落长期居住的痕迹，
只有深林的静谧与偶尔传来的鸟兽鸣叫。
莫道行将精神感知如同流水般缓缓铺开，仔细感受周围每一丝气机的流动。
能隐约感知到张清云若有若无的气息，仿佛隔纱望月，并不真切。
“你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他看向另外两人。
顾见一没有借助仪器，而是学着莫道行的样子，尝试用自身灵觉去感知。
总觉得周围空间的某种磁场韵律存在极其细微的、周期性的“卡顿”感，但当她集中精神去捕捉时，那感觉又消失了，让她以为自己受灰雾影响产生了错觉。
可能是正常的大地脉动，磁场流转，她只能摇头，“没有。”
“没有更明确的发现。”林相贤收起仪器，摇了摇头。
“看来，我们要在这里扎营，进行持续观测了。” 莫道行做出了决定。
他们在标记地区不远处的林间空地，搭建起临时营地。
莫道行心中推测，会不会是鬼物制造的幻境？或者是灰雾环境下，特有的奇异景象？
或许深夜会有所收获，是鬼物那就简单多了。
下午四点左右，森林里灰雾涌动，浓度增加，能见度迅速下降。
周围的温度也明显降低，带着一股侵入骨髓的阴冷。
雾中蕴含的情绪能量、恶意以及那种特殊的辐射强度显着提升。
普通人在这种强度的情绪能量和辐射下，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会立刻情绪崩溃，并且发生异变，变成诡异生命。
半夜，莫道行忽然发现，标记的那片空地上，竟然有灯火，街道，还有风格独特的、带有蛇形纹饰的建筑，清晰得过分，要不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那就更加真实了。
可是并没有感受到强烈的混乱磁场，没有鬼怪气息，这并不是鬼蜮幻境之流，倒是地脉的律动异常活跃。
“局长，那边有光！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林相贤提议。
顾见一则紧紧盯着那突兀出现的景象，作为新人，少言多听多看多学，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莫道行。
莫道行示意两人原地观察，自己先过去探个深浅，然而，就在他刚刚靠近，眼前的景象，就像是投石落水，一阵扭曲晃荡之后消失。
“我怎么觉得像是海市蜃楼？” 林相贤喃喃自语， “但全球范围内，我没见过任何资料里有这样的建筑结构啊！而且我刚才分明看见，有类人生物在屋子里走动，还长着鳞片……”
莫道行站在景象消失的位置，眉头紧锁。
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空间错位感，以及地脉灵流在那个点上的流向，绕了一个弯。
他谨慎地退回营地位置。
奇怪的是，他刚退回不久，那片区域再次出现了景象，依旧是那个地方，影响范围扩大了。
最初只有十来平米，刚才一次显现已达三十平米左右。
“卧槽，这范围还会变？这是什么情况？”
林相贤忍不住低呼，开始怀疑这是否是一种从未记录过的新型鬼蜮。
莫道行这次感知得比之前更加清晰。
没错，是地脉本身在尝试扩张，舒展，但其过程充满了挣扎，起伏不定。
就像一张被强力揉成一团的纸张，正在努力自行展开，却仿佛被某种外力持续束缚着，处于一种扩张与收缩交替的挣扎状态。
果然，那影响范围再次缓缓缩小，如同呼吸般一张一缩。
“局长，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顾见一终于忍不住问道，眼前的现象彻底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
莫道行一边观察一边思考，磁场频率波动不大，可是地脉流动异常，空间错位，想到灰雾降临之后，整个山海世界都在持续舒展变大。
那么眼前的情况，是不是空间舒展的真实写照？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灰雾降临之后，你们都知道，山海世界的实际面积在不断增加，对吧？
其实原本的山海世界，其空间结构可能被某种高维力量，扭曲折叠成了三份，我们现在所处的地理位置，很可能就是一个尚未完全舒展的‘空间折叠区’。”
他指着前方忽大忽小的场景： “眼前时隐时现的景象，很可能就是折叠空间在逐渐舒展过程中，因空间结构不稳定而产生的‘空间叠影’。”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张清云应该就是在某种巧合下，意外进入了折叠空间之内。
理论上，只要等到这片区域的空间结构自然舒展、稳定之后，他就能直接出来。
但现在看来，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它似乎遇到了某种阻碍。”
林相贤听得目瞪口呆：“局长，你这知识……是从哪个墓里挖出来的？
我好歹也是正经大学毕业，学过物理和地理的，可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呢？”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顾见一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其实内心同样充满了迷雾般的困惑。
局长的话听起来自成逻辑，但显然超出了她所学的常识范畴。
不过转念一想，那些传统的物理化学定律，本就是基于一个相对稳定、理想状态下的知识模型。
再说了那些古人，又不知道空间扭曲折叠的存在，在灰雾降临、恐怖复苏、山海世界扩张的现实面前，过去的科学知识体系，已然不适用，或许真的需要重新审视和拓展了。
“我们作为修炼者，应该感知天地规律，我们更贴近真实的视角去观察世界，磁场的细微变化，能量的流动轨迹，大地脉动的韵律，万物频率的共振。
这样才能看到真切的物理或自然运行法则，然后再进行总结和验证。
不要把自己限定在理想知识体系的牢笼里。
你们可以自己体会一下，地脉律动。”
知识怎么来的，这只是一种通过感知获得的切实体会，当然也是有系统的指导。【我可以教你怎么进入其中。】
系统沉寂了许久，发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很乐意帮忙。
【关键是收敛自身气息，内敛精神，尽量不要让自身的生命律动和生物磁场，影响到环境。
然后，再踏入空间叠影之中，便可以了。】
顾见一和林相贤按照莫道行的指导，屏息凝神，努力调整自身状态，果然清晰地捕捉到，此处地脉律动的怪异之处。
“真的！好奇特的感觉！” 林相贤忍不住低声惊叹，好像水流虽然拐弯流入了暗河。
而后莫道行依靠系统给予的指示，带着两人，踏入了场景之内，在脚步落下的刹那，眼前场景扭曲模糊，周围环境的杂音被消除，心跳与呼吸变得迟缓虚幻，甚至连杂念都散了。
当眼前的景象重新稳定下来，他们已经进入陌生的城市区域，由于是深夜，街道上没有行人，但屋子里还有人在忙活。
这么晚还不睡？
“我们进来了！” 林相贤难以抑制激动，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
“先隐匿气息。” 莫道行低声吩咐，先观察环境。
空气中的灰雾浓度属于正常水平，或许这座城市也有驱散灰雾，建立稳定生存区的手段。
林相贤刚才那一下略显突兀的动静，果然引起了附近居民注意，他们迅速拉起窗帘，关灯，能看到屋子里有如蛇形的夜灯，能够驱散灰雾。
看来它们也怕恶鬼。
莫道行不再耽搁，利用精神寻找张清云的气机，没多久，就找到了。
这家伙躲在建筑高处夹角，视野相对开阔，两边都是住户，有蛇形夜灯驱散灰雾的作用，也相对安全些。
“张清云。” 林相贤轻声呼唤。
“局长！”其实早就发现人了，在确定身份之后，张清云看着莫道行，整个都快哭了。
“我靠，你不回我，亏我过来救你。”林相贤怨愤道。
“你们怎么找来的？”张清云心里疑惑，他连自己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局长他们怎么找到的呢？
“难道你们也迷路了吗？”
“啪！”林相贤给了他一巴掌，“什么迷路啊。”
几人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许多。
但在屋里准备睡觉的鳞种人瑟瑟发抖，听不懂，肯定是恶鬼的低语，好像不止一只，肯定是在商量怎么吃掉我吧。
“前辈你好，我叫顾见一。”顾见一做了简单的介绍。
“你好。张清云。”应了一句，转而跟莫道行汇报情况，“局长，我已经做一些调查，这里是康尼尔邦的县级城市，其国家主要结构……”
莫道行打断了他的发言，“先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