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家的几天,日子过得飞快。杨柳沉浸在久违的亲情里,仿佛要将前世的亏欠和今生的思念都补回来。
可腊月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年关将近,终究要回秦家堡过年。毕竟,这是她作为秦家新媳妇头一回在婆家过年。
临走这天,王梅花拉着女儿的手,眼圈又红了,反复叮嘱:“初二,记着啊,初二一早就回来,娘给你留着好吃的。”
“知道了,娘,初二保准回来。”杨柳笑着应承,心里也满是不舍。
杨父和两个哥哥一直把他们送到村口。秦宴秋依旧骑着那辆二八大杠,前面横梁上绑着杨家回赠的一些土产。
“路上慢点,宴秋。”杨父拍拍女婿的肩膀。
“爹,大哥,二哥,回吧,外面冷。”秦宴秋点头。
自行车驶上回秦家堡的土路。前几日下的雪尚未化尽,路面有些地方结了薄冰,秦宴秋骑得格外小心,速度也慢了下来。冬日的田野空旷寂寥,只有车轮碾过残雪和冻土的沙沙声。
远远地,秦家堡的轮廓在望。村口那棵老树下,似乎站着一个人影,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张望。
杨柳起初没在意,以为是哪个村里人。可随着自行车渐渐靠近,那人影非但没离开,反而往前挪动了几步,似乎有些踌躇,又带着期盼。
等离得近了,能看清是个年轻的姑娘,二十多岁模样,围着灰色的毛线围巾,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小脸冻得有些发红,眼睛却亮晶晶的,一瞬不瞬地盯着骑车的秦宴秋。
秦宴秋显然也看到了她,但没有停下的意思。
那姑娘见车子靠近,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往前跑了两步,直接拦在了路中间,声音带着颤抖和急切:“宴秋哥!”
秦宴秋不得不捏闸停车,单脚支地,语气平静无波:“彩云?有事?”
彩云?杨柳心里一动,还是认识的,但是她没说话。
此刻,梁彩云的目光飞快地从秦宴秋脸上掠过,然后落在了后座的杨柳身上。
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好奇,有打量。她看着杨柳明艳的脸庞,得体的穿着,以及那份自然而然的、靠在秦宴秋身后的亲昵姿态,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围巾角。
杨柳将她那一系列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哦,原来是宴秋的“桃花债”。看这姑娘欲言又止、想看又不敢多看、满腹心事却又羞于启齿的模样,怕是憋了不止一两天了。
杨柳心里非但没有半分不快,反而升起一股促狭之意。她倒要看看,她家这位平日里严肃板正的秦团长,遇到这种“桃花拦路”的场面,会如何处理。
于是,在秦宴秋和梁彩云打完那声干巴巴的招呼,而梁彩云还杵在原地,眼睛盯着自行车,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时候,杨柳非常“善解人意”地从后座跳了下来。
“宴秋,”她声音清亮,满是体贴,“我看人家姑娘像是有话要跟你说。你们慢慢聊,这天怪冷的,我先回家和娘说一声去。” 说完,她还冲着梁彩云友好地笑了笑,转身就朝着村里走去,步伐轻快,半点没有停留的意思。
这一下,不仅梁彩云愣住了,秦宴秋更是急了。
“小柳!”秦宴秋连忙喊了一声,见杨柳头也不回,他立刻就要推车去追,也顾不上还挡在车前的梁彩云了。
梁彩云见他要走,也急了,下意识就伸手拽住了自行车的车把:“宴秋哥!你等等,我……我真有话跟你说!”
秦宴秋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不耐和焦急已经十分明显,语气也冷了下来:“有什么话,赶紧说。我和我媳妇还得回家。”
梁彩云被他这冷淡的态度刺了一下,眼圈瞬间就红了,但她倔强地拽着车把不放,就是这两步路的拉扯功夫,秦宴秋眼看着杨柳的背影就要拐进巷子了,心里是真急了。他一把将自行车往梁彩云那边一推,也不管车子了,长腿一迈就去追媳妇。
“小柳!你等等!”他几步就追上了杨柳,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转身挡在她面前,脸上的焦急毫不掩饰,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你走什么?我跟她没什么可说的,真的!我跟她一点儿都不熟!你……你别误会!”
杨柳看他急得额角都冒汗了,心里那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快乐咕嘟咕嘟直冒泡,但面上却绷着,反而摆出一副更“通情达理”的样子,微微蹙眉,“宴秋,你看你,人家姑娘大冷天在村口等你,肯定是有正经事。万一是什么要紧事呢?你别因为我在就不好意思,快去听听,别耽误了人家的事。我没事,真没生气。” 她甚至轻轻推了推他。
秦宴秋一听这话,更急了,简直百口莫辩:“她能有什么要紧事跟我谈?小柳,我真跟她不熟!你信我!”
他这副急赤白脸、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表忠心的模样,实在跟他平时沉稳冷峻的形象反差太大。杨柳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像是冰河解冻,春花初绽。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她笑着扯了扯他的袖子,“我没生气,真没生气。就是看你刚才那样子……怪有趣的。”
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俏皮,“不过,人家姑娘看着挺执着的,你赶紧去把车子推回来,问清楚到底什么事,打发人家走了是正经。老这么堵在村口,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秦宴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小媳妇给戏弄了,又是无奈又是松了口气,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心里那点因被拦路而生的恼火也散了不少,只剩下满满的宠溺。他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啊……等我一下,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