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晨刚吃完饭走出来,正好碰上以郑舒为首的叽叽喳喳的303宿舍几人,杨柳也在其中,正和李欣兰低声说着什么,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郑舒眼尖,看到他立刻大声打招呼:“晨哥!”
出于礼貌,他停下脚步,和她们打过招呼,目光极其快速地掠过杨柳,她对他礼貌性地微微颔首,便移开了视线。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个男生骑着自行车,大概是赶时间,从后面的人群里猛地窜出来,车速很快,车把歪歪扭扭,直直地就朝着背对着他的杨柳冲了过去。而杨柳正听着李欣兰说话,毫无察觉。
“小心!”
吕晨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想也没想,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一个箭步上前,长臂一伸,猛地抓住杨柳的胳膊,用力将她往自己这边一带。
“啊!”杨柳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得失去了平衡,直直地撞进了吕晨的怀里。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了。
吕晨只觉得一个温软馨香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扑了自己满怀。很轻,却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胸口微微一震。
一股清淡的皂角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瞬间钻入他的鼻腔。她的头发丝拂过他的下颌,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痒意。她惊慌抬头时,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带着未散的惊吓和茫然。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杨柳立刻反应过来,脸颊瞬间绯红,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后退两步,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低着头,声音有些不自然的局促:“谢……谢谢吕师兄”
那辆肇事的自行车早已歪歪扭扭地骑远了。
郑舒也反应过来,拍着胸口后怕:“哎呀妈呀,吓死我了。杨柳你没事吧?刚才太险了,多亏了晨哥。”
李欣兰和周小文也围上来关切地询问。
吕晨站在原地,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抓住她胳膊时那纤细柔软的触感,怀里那瞬间的充盈感和那股独特的淡香,如同烙印般清晰地刻在了他的感知里。
他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甚至带着点严肃,对杨柳点了点头:“没事就好,以后走路注意身后。” 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无异。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副平静的表象下,他的心湖已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那短暂的接触,像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他一直试图忽略和压抑的某种情感。
接下来的一整天,那种感觉都挥之不去。无论是在实验室盯着显微镜,还是在书房里查阅文献,那个撞入怀中的瞬间,那股淡淡的香气,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总会不受控制地跳出来,干扰他的思绪。
夜晚,吕晨躺在宿舍的床上,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白天的那个画面,那个触感,那个气息,反复复地在他脑海里上演,清晰得令人窒息。他甚至能回忆起她发丝的柔软,她腰肢的纤细,她撞上来时那轻飘飘却又实实在在的重量。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用枕头蒙住头,试图驱散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吕晨,你清醒一点!
她是别人的妻子,是军嫂!
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只是一次意外,一次本能的反应!
他用力地告诫自己,用理智的鞭子抽打着那颗不受控制的心。
可是,心却不听使唤。
他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拿杨柳和他认识的其他女性比较。那些家世相当、对他明示暗示过的姑娘,她们或娇俏,或优雅,或热情,但似乎都没有杨柳身上那种复杂而吸引人的特质。
他甚至荒谬地想起,自己把她从自行车前拉开时,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保护欲。
“妈的……”吕晨低咒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了台灯。柔和的灯光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他心头的烦躁和那越来越清晰的认知。
郑舒那张乌鸦嘴……难道真的被她一语成谶了。
他,吕晨,好像……真的对这个姑娘,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恐慌,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自我唾弃。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制力,在一种悄然滋生的情感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就像是一个突然发现自己中了慢性毒药的人,明知道这毒药危险、致命,沾染不得,可那毒药带来的奇异感受,却已经深入肺腑,让他欲罢不能,难以自拔。
窗外,月色清冷。吕晨靠在床头,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自嘲表情。
这下,麻烦真的大了。而且,是他自找的。
于是,他开始了一场近乎狼狈的自我疏离。
在课堂上,他的目光会刻意分散给教室的其他角落。若是在校园里远远看见303宿舍那一行人,尤其是杨柳的身影,他会立刻面无表情地改变路线,加快脚步,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偶尔实在是避无可避的近距离碰面,他也只是点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目不斜视地离开,吝啬于多给一个眼神,多说一个字。
他的教养和骄傲,不允许他做出任何可能逾越雷池的行为,哪怕会引起一点点的误会都不行。他试图用这种物理和心理上的双重隔绝,来扑灭心底那簇不该燃起的火苗。
然而,相思若能如此轻易被理智掌控,古往今来便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的怅惘诗篇了。吕晨能严格控制自己的行为,却管不住那颗早已失守的心。
他的视线总像是有自己的意志,在人群中自动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因为听到郑舒大声喊着“杨柳”而心跳漏跳半拍,甚至会在她可能出现的食堂时间段,鬼使神差地走去那个他平时并不常去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