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考了全市第一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部队家属院,甚至扩散到了周边的区域。
现在她但凡出门,总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有纯粹的好奇,有毫不掩饰的羡慕,也有探究和审视。
“快看快看,就是她!杨柳!咱们市的高考状元!”
“我的老天,长得俊,还有这么大的学问,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听说她爱人还是个营长,真是郎才女貌,一家子都厉害呀!”
“啧啧,这得是多聪明才能考第一名啊……”
类似的窃窃私语,杨柳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后来也渐渐习惯了,尽量目不斜视,步履从容。
偶尔,也会有胆子大些、家里有孩子正准备高考的嫂子,鼓起勇气上前搭话。
“杨老师,恭喜你啊!那个……能不能冒昧问一下,你复习的时候,有啥诀窍不?我家那小子明年也要考了,我这心里急得哟……”
每当这时,杨柳就感到有些为难。她总不能跟人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带着前世的记忆和辅导孩子学习经验,加上这辈子拼了命的努力吧。
她本性也不喜欢炫耀自己的刻苦,总觉得那像是在标榜什么。于是,她就把功劳推到了秦宴秋身上。
说自己没什么诀窍,就是好好看书了,还是多亏了秦宴秋给她找了一些复习资料,自己才能融会贯通,学的更深了。但是她怕大家误会,还是特意嘱咐了一句,“如果考生本人不好好学习,那么就算资料再全面也是没用的。”
她本意是想淡化自己的勤奋用功,顺便夸一下家人的支持。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话传出去,效果适得其反,大家总是喜欢选择性听自己想要听的话。
“啥?是秦营长找的资料?”
“我就说嘛!光靠自己学哪能考那么好。原来是有内部资料啊。”
“什么资料这么神?能让一个……考上市状元?”
“肯定是很厉害的资料!说不定是哪里弄来的‘密卷’呢!”
一时间,家属院里关于“秦营长有门路搞到内部高考资料”的传言甚嚣尘上。原本只是羡慕杨柳的人,现在开始疯狂追逐那套“传说中的资料”。
接下来的几天,杨柳家几乎门庭若市。不仅是家属院的嫂子们,甚至连秦宴秋团里一些家里有考生的战友,都或亲自、或让家属前来打听。
“杨老师,你看……你那资料,能不能借嫂子看看?或者抄一份也行!我出钱!多少钱都行!”一位平日里不太来往的嫂子,拉着杨柳的手,眼神热切。
“是啊杨柳,有好东西别藏着掖着嘛,大家都是邻居,帮帮忙……”
“小杨啊,我侄子明年高考,你看你那资料用完了没用?没用的话转给我行不?价格好商量!”
“秦营长,不够意思啊!有这么好的门路也不跟兄弟们通个气?快说说,哪弄的?也帮咱家那臭小子搞一份!”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疯狂的“索要资料”浪潮,杨柳彻底慌了神。
她看着那些充满期盼甚至带着点逼迫意味的眼神,心里又急又悔。她几次试图解释:“真的就是一些普通的复习资料,没什么特别的,主要还得靠自己学……” 但根本没人听。
“对不住啊各位,那资料……那资料我早就送给一个亲戚家的孩子了,真没了。”迫于压力,她只好一次次地撒谎,不患寡而患不均,杨柳更不敢把资料拿出来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一波又一波的人,杨柳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充满了懊恼和无力感。
晚上秦宴秋回来,她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把这一天的遭遇和盘托出,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和自责。
“宴秋,都怪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她揪着秦宴秋的衣袖,眉头紧锁。
“我的本意是不想太高调强调自己的用功,好像炫耀似的,才说是你的资料好。没想到……没想到给大家造成这么大误会,还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现在大家都来找你要资料,这可怎么办啊?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越说越沮丧,脑袋都耷拉了下来。
秦宴秋看着她这副又委屈又自责的小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紧蹙的眉心,轻声安抚道:“傻瓜,不怪你,人心都是贪婪的。没事,你别担心。”
他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耐心地分析道:“那些资料,确实就是我托几个战友,从不同地方的废品收购站、旧书摊上淘换来的往年的习题集、复习纲要,还有一些不同学校内部的油印资料,东拼西凑起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内部密卷’。大家想要,我把来源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去寻摸就是了。东西都是一样的,能不能考上,终究还是看个人。”
他顿了顿,看着杨柳的眼睛:“而且,这样也好。等有些人费劲巴力找到类似的资料,却发现看了也考不出好成绩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明白,你的这个第一名,靠的绝不是几本资料,而是你自己下的苦功夫和真本事。谣言不攻自破。”
听了秦宴秋的话,杨柳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一大半。她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觉得还是他想得周到。
夫妻俩都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秦宴秋也确实如他所说,坦然地将资料的来源告知。那几个帮他寻摸资料的战友也都作证秦宴秋没撒谎。
而且秦宴秋也告知了前来打听的战友和家属,并一再强调资料的普通性和个人努力的重要性。
风波似乎渐渐平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杨柳和秦宴秋都低估了人性的复杂,尤其是嫉妒之心发酵后,能滋生出多么恶毒的念头。
就在人们对于内部资料的热情逐渐冷却,开始慢慢接受杨柳就是靠自己努力考上的这个事实时,一封没有署名的举报信,被投递到了市招生委员会和军区有关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