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赵大嫂借着灯光仔细一瞧正捧着饼干啃的小女孩,立刻拍了下大腿:“这不是孙指导员家的甜甜嘛!”
杨柳一听赵大嫂认识,心里悬着的石头顿时落下一半,连忙问:“孙指导员?哪个孙指导员?家住在哪儿?咱们赶紧给孩子送回去,家里人肯定急坏了!”
她说着,就准备抱起甜甜出门。却被赵大嫂一把拉住了胳膊。
“妹子,你别急。”赵大嫂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你现在送去,家里也没人。”
“没人?”杨柳愣住了。
“是啊。”赵大嫂压低了声音,开始给杨柳解释这孩子的来历,“甜甜她爸是孙宏明,咱们团三营的指导员。唉,这孩子命苦啊,去年她爸妈离了婚,她妈心狠,啥也没要,拍拍屁股就走了,就把这么点孩子扔给了老孙。”
赵大嫂继续说:“本来孩子在这是跟着她奶奶的,这不是前段时间,孙指导员他嫂子又生了个小子,老太太得回去伺候月子,带不了甜甜了。本来打算把甜甜也带回老家的,可当爹的舍不得啊,硬是留了下来,自己又当爹又当妈。这暑假,部队托儿所也放假了,孙指导员白天要去营里,没办法,只能……只能有时候就把孩子反锁在家里。估摸着今天是孩子自己不知道怎么捣鼓开门跑出来了。”
杨柳听完,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又是心酸又是气愤。心酸的是这么小的孩子就没了妈,爸爸工作忙又没法好好照顾;气愤的是孙指导员再怎么难,也不能把孩子一个人锁在家里啊,这多危险!今天幸好是跑到井边被她遇到了,要是跑出去遇到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那……那也不能把孩子一个人锁家里啊!”杨柳忍不住说道,“孙指导员还没下班吗?咱们得赶紧告诉他孩子找到了。”
赵大嫂摇摇头:“你刚才不是说秦营长也加班吗?他跟秦营长一个营的,办公室都挨着,秦营长没回来,老孙肯定也没回来。要是孙指导员在家,孩子能跑出来他还能不知道?”
杨柳这才恍然,原来孙宏明指导员和秦晏秋是一个营的同事。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看来孙指导员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看着坐在凳子上,吃饱了点心,开始揉眼睛、显出困倦模样的甜甜,杨柳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这孩子小脸瘦瘦的,头发也有些枯黄,一看就有些营养不良,缺少精心照料。
“那……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孩子在这儿等着吧?”杨柳为难了。
赵大嫂想了想:“这样,妹子,你先看着孩子。我让荷花跑一趟营部,去告诉秦营长一声,让秦营长传个话,就说孩子在你家,让他们别着急,下班赶紧来接。”
“这样行!”杨柳觉得这个主意好。
赵大嫂回家跟给她说了一声,让她去找秦晏秋,荷花立刻应声,转身就小跑着往营部方向去了。
听了赵大嫂的安排,杨柳只能先把孩子安顿在自己家,等秦晏秋或者孙指导员下班回来再说。
看着怀里因为吃饱而开始眼皮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甜甜,杨柳的心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轻轻调整了下姿势,让孩子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用手掌有节奏地、极其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摇篮曲。
赵大嫂见孩子快睡着了,便压低声音说:“妹子,那你先看着孩子,我回去把碗刷了,一会儿再过来。”
“哎,好,大嫂您先忙。”杨柳也小声应着,生怕吵醒了肩上的小人儿。
这时,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荷花却开口道:“姐,你还没吃饭吧?这都八点多了。你先去做点饭吃,我在这儿看着甜甜就行。”
杨柳这才想起自己还饿着肚子,刚才光顾着孩子,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她看了看怀里已经睡熟的甜甜,又看了看眼神真诚的荷花,有些犹豫:“这……麻烦你多不好……”
“有啥麻烦的!”荷花爽快地摆摆手,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我看这孩子挺乖的,我帮你抱着,你快去弄点吃的,别饿坏了。”
说着,她伸出手,动作自然地接过甜甜。令人惊讶的是,荷花抱孩子的姿势非常熟练老道,手臂稳稳地托着孩子的背和臀,甜甜在她怀里只是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嗅到陌生的气息,小眉头皱了皱,但或许是因为太困,或许是因为荷花的怀抱同样温暖踏实,她并没有醒来,反而在荷花轻轻的摇晃下,睡得更沉了。
杨柳见荷花抱得如此稳当,这才放下心来,感激地冲她笑了笑:“那就辛苦荷花妹子了,我随便下点面条,很快。”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开始烧水、和面。虽然动作尽量放轻,但擀面杖落在案板上的“咚咚”声,还是隐约传了出来。荷花就抱着甜甜,坐在外屋的凳子上,身子微微摇晃着,像一尊温柔守护的雕塑。
杨柳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就做好了。她端出面条,招呼荷花:“荷花妹子,你饿不饿?我多做了一碗,快来一起吃点儿。”
荷花笑着拒绝:“姐,我吃过了,你快吃吧。”
“别客气了,再吃点吧,就算吃过了,这都过了多久了,再吃点,就当陪我。”杨柳不由分说,把一碗面推到她面前,又看了看她怀里的甜甜,“孩子睡得熟,先把她放里屋床上吧,这么抱着多累。”
荷花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甜甜抱进里屋,轻轻放在床上,还细心地拉过薄被的一角盖在她的小肚子上。看着孩子恬静的睡颜,荷花脸上也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两人坐在外屋小桌前吃面。杨柳看着荷花,想起她刚才抱孩子、哄孩子的熟练劲儿,忍不住由衷赞叹:“荷花,没看出来,你照顾孩子这么细心熟练,像带过好多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