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晏秋转过身抱住她,“怎么张老师回家还撒娇呢?”
杨柳扑哧一笑:“嗯,刚跟学生们学会的,秦营长你觉得怎么样啊?”
秦晏秋假装思考的样子,认真回答:“不错,你这个老师挺称职,这么爱学习!”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秦晏秋才转过身去继续熬汤。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还做了这么多菜?”
“庆祝杨老师首战告捷,当然要有点仪式感。”秦晏秋又将煎得两面金黄的带鱼盛盘,端上桌,又自然地接过她脱下的外套挂好,“快去洗手,吃饭。边吃边跟我说说,今天怎么样?孩子们调皮吗?同事好相处吗?”
饭菜虽都是家常口味,却格外香甜。杨柳一边吃,一边迫不及待地分享起这一天的点滴。
她说起第一次站在讲台上,面对几十双清澈又好奇的眼睛时,那份最初的紧张和后来的逐渐从容;说起那个特别调皮、总是插话却又思维敏捷的男孩子提出的古怪问题,把她都差点问住;说起那个梳着羊角辫、写字极其工整认真的小姑娘,作业漂亮得让人惊叹;还有办公室里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教师热情分享的课堂管理小窍门……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语速都比平时快了几分。秦晏秋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专注地听着,偶尔给她夹一筷子菜,适时地插问一句“然后呢?”眼神里满是温柔的鼓励和为她感到的骄傲。
“虽然站了一天有点累,嗓子也有点干,”杨柳最后总结道,喝了一口温暖的汤,满足地喟叹一声,“但是心里特别充实,特别高兴。晏秋,我觉得我很喜欢这份工作。”
“喜欢就好。”秦晏秋看着她发光的脸庞,觉得比任何奖章都值得骄傲,“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比什么都强。以后家里的事我多分担些,你安心教学。”
正当两人饭后收拾碗筷时,院门又被敲响了,伴随着赵大嫂那熟悉的大嗓门:“妹子,在家不?我过来瞧瞧!”
杨柳笑着赶紧去开门。赵大嫂风风火火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小兜刚炒好的南瓜子:“咋样咋样?第一天当老师,顺不顺利?那帮皮猴子没气着你吧?”她关切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杨柳,仿佛要确认她完好无损。
“顺利着呢,嫂子。”杨柳心里暖融融的,拉着赵大嫂坐下,“孩子们都挺可爱的,同事也好处。”
“那就好!那就好!”赵大嫂拍着大腿,明显松了口气,“我这心里一直惦记着!你说你这白天上班了,我心里就像是没有主心骨一样。”
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我跟你汇报汇报,我那第二批都快做完了!翠花手快,我估摸着她那儿都收尾了。”
杨柳给她抓了把瓜子,笑道:“嫂子,你们不用那么赶,离交货期还早着呢,慢慢做,质量第一,千万别为了赶工累着。”
“不累不累!”赵大嫂连忙摆手,声音又亮了起来,“这活计做着带劲!心里有盼头!我就是怕你白天工作忙,顾不上我们这边,再来担心进度。”
她说着,语气变得格外认真:“妹子,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你放心,教书是正经大事,你只管安安心心教你的书。这边的活计有我和翠花呢,保证给你弄得妥妥当当,绝不掉链子。只是这个最后把关还得你来。”
这番朴实又仗义的话,让杨柳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她握住赵大嫂的手:“嫂子,谢谢你!有你们在,我真是太省心了。”
“谢啥!”赵大嫂反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豪爽地说,“都是互相帮衬!你带着我们挣钱,我们出力气,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嘛!再说了,你白天站讲台辛苦,晚上回来就该好好歇着!”
她又兴致勃勃地跟杨柳聊了几句学校里的事,再三保证缝纫的活绝对没问题,这才揣着杨柳塞给她的一把水果糖,心满意足、风风火火地走了。
送走赵大嫂,屋里重新安静下来。秦晏秋洗好碗从厨房出来,看到杨柳站在桌边,脸上带着一种安心的笑容。
“这下彻底放心了?”他走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
“嗯!”杨柳重重点头,靠进他怀里,感受着那份坚实的温暖。
这天深夜停电了,杨柳点燃煤油灯,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她依旧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着学校的教案本和缝纫组的账本。手指无意识地在账本上划拉着,脑海里却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开学几天,教学工作逐渐步入正轨。站讲台、批作业、管理班级,白天的时间被填得满满当当,回到家往往已是身心俱疲。
而缝纫组这边,赵大嫂和王翠花干劲十足,进度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但她自己分到的那小部分活计,却只能挤占晚上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来完成。
灯下赶工到深夜,第二天又要早起备课,几天下来,饶是杨柳年轻,也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她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不想为了多挣几个钱把自己累垮。更何况,秦晏秋的津贴足够他们小家庭过得宽裕,她教学也有工资,确实不那么迫切需要这份手工钱。
但让她就此放下缝纫组,她又万分不舍。
这不单单是钱的问题。她看到赵大嫂领到工钱时那发自内心的喜悦,看到王翠花嫂子听到自己能挣钱补贴家用时的兴奋,那种成就感和价值感,是金钱难以衡量的。
部队大院里,像她们这样有手艺却闲在家里的军嫂还有不少,如果能组织起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