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彩虹在碧潭上空持续了整整十三分钟——这个精确到秒的数字被全台湾的气象爱好者津津乐道。但只有晓薇他们知道,当最后一道虹光消散时,她右手掌心浮现出完整的龟蛇交缠图腾,像是皮肤下埋着发光的青蓝色纹身。
“玄武印...”阿海师盯着晓薇的手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敬畏与恐惧,“林家兄妹的怨念净化后,竟然唤醒了镇守北方的圣兽印记。”
晓薇蜷缩在警车后座,裹着隔热毯仍在发抖。她的身体呈现诡异的平衡——右半身残留着玉石般的温润质感,左半身则爬满细密的黑色纹路。最奇特的是她的双眼:右眼瞳孔变成琥珀色的竖瞳,左眼却维持原状,只是偶尔会闪过星图般的光点。
“所以说,我们非但没有被当成神经病抓走,反而成了特殊部门的座上宾?”阿明扒着车窗,看外面那些穿着“地质灾害调查”制服的人用仪器扫描整个潭区。其中一人正用某种发光的喷雾处理心凌锁骨上淡化的烙印,喷雾触及皮肤时发出细微的梵唱声。
文轩亮出手机里的加密邮件:“‘玄晦司’——隶属国安的特殊事务处理机构。他们早就监测到碧潭能量异常,但一直找不到介入的时机。”
车队驶入北宜公路某条岔路,穿过光学迷彩屏障后,眼前赫然出现充满科技感的建筑群。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广场上悬浮的青铜龟蛇雕像,与晓薇掌心的图腾如出一辙。
玄晦司的负责人是个穿中山装的中年女子,代号“箕宿”。她检查晓薇的玄武印时,整面墙壁突然浮现出星图投影。
“碧潭是台北盆地的七处‘地脉节点’之一。”箕宿指尖划过星图,点亮其中六个光点,“日据时期修建的青潭堰无意中压制了地脉流动,导致玄武之力沉睡。林家兄妹的怨念...某种程度上成了唤醒它的催化剂。”
晓薇感到掌心图腾微微发烫。投影星图上,第七个光点正在剧烈闪烁——正是碧潭的位置。
“但唤醒过程出了差错。”箕宿调出能量监测图,碧潭区域显示着不祥的猩红色,“三百年的怨念污染了部分玄武之力。现在这些污染正在...寻找新的宿主。”
仿佛印证她的话,晓薇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唾液在空中凝结成冰晶。她的右眼竖瞳不受控制地缩放,视野里所有活物都呈现半透明的能量流动状态。
“宿主?”心凌紧张地抱住阿明的胳膊,“该不会像异形那样破胸而出吧?我还没买医疗保险啊!”
箕宿没有笑。她示意助手取来青铜匣,里面躺着半块破损的玉佩——正是林秀兰当年扔给乡绅的那块。
“完整玄武印的继承者可以净化地脉。”她将玉佩碎片放在晓薇掌心,“但你必须先平衡体内的两股力量——至阴的怨念与至阳的圣力。”
接触玉佩的瞬间,晓薇的意识被拉入地脉深处。她看见墨绿色的能量河流中混杂着腥红的污染源,而自己站在河流交汇处,左半身不断吸收着污秽,右半身则散发出净化之光。
“我成了...人形过滤器?”她在意识空间里喃喃自语。
“比那更糟。”林清源的虚影出现在她左侧,身体由黑色怨气组成,“秀兰的执念正在侵蚀圣印。”
林秀兰的虚影出现在右侧,周身环绕洁白圣光:“但哥哥的怨气也在污染地脉。”
两个虚影同时伸手按在晓薇肩上。极寒与炽热两股力量在她体内冲撞,皮肤表面浮现出龟裂的纹路。
“找到...我们的尸骨...”兄妹俩的虚影齐声说,“合葬...才能彻底安息...”
晓薇惊醒时,发现自己躺在医疗舱里。文轩正在与箕宿争论着什么,阿明和心凌在玻璃窗外拼命打手势。
“他们的尸骨不在潭底。”晓薇坐起身,声音带着奇特的回响,“当年乡绅怕兄妹化作厉鬼报复,将尸骨分开镇压——哥哥的龟壳埋在翡翠水库附近,妹妹的玉骨藏在乌来深山。”
箕宿调出全息地图:“具体位置?”
晓薇的玄武印发出脉冲般的光晕。当她将手掌按在地图上,两个交叉的光标自动锁定目标——正是日据时期修建的两座镇煞石塔。
“任务确认。”箕宿按下通讯器,“‘净潭行动’启动。你们四个作为灵媒向导,配合外勤组行动。”
阿明凑近麦克风弱弱地问:“那个...有危险津贴吗?或者至少给个团体险?”
外勤组的装备让所有人目瞪口呆。除了常规武器,还有刻满符文的子弹、能展开结界的警棍、甚至某种可以暂时凝固灵体的声波装置。
“这是去考古还是打副本啊...”心凌摸着防弹背心上的八卦镜,“而且装备画风也太混搭了吧!”
文轩则对某个仪器特别感兴趣:“频谱分析仪?你们用科学设备探测灵体?”
外勤组长是个疤面大汉,代号“斗宿”。他咧嘴一笑:“鬼魂本质是能量残留,怨念是信息污染——当然可以用科学手段处理。”
第一站是翡翠水库。当车队接近目标石塔时,晓薇的右眼突然剧痛。透过竖瞳,她看见整座山弥漫着黑红色雾气,塔基处伸出无数怨念触须。
“情况不对。”她按住悸动的玄武印,“这里的怨念...太新鲜了。”
斗宿示意队伍散开战术队形。随着距离拉近,所有人都听见了石塔里传出的声音——不是林清源的哀哭,而是某种湿滑的蠕动声,夹杂着啃噬骨头的脆响。
“能量读数爆表!”技术员盯着仪器惊呼,“有高强度反应正在...孵化!”
石塔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石中,爬出只噩梦般的生物——它有着龟类的背甲,却长出蜈蚣般的节肢,头部是半腐烂的人脸,不断滴落黑色黏液。
“怨念具象化!”斗宿举枪射击,“林家兄妹的残留情绪和地脉污染融合了!”
晓薇感到体内的两股力量同时暴走。她踉跄上前,左手不受控制地抓向怪物。当指尖触及龟甲时,大量记忆碎片涌入——
原来乡绅后代始终监视着镇压地。其中一支脉为获取力量,常年举行邪祭,反而成了污染源!
“是人类...在喂养怨念!”晓薇尖叫着缩回手。她的五指覆盖着冰霜,接触过怪物的皮肤开始腐烂。
战斗瞬间白热化。特殊子弹打在怪物身上效果甚微,结界警棍只能勉强阻挡它的冲撞。最可怕的是它滴落的黏液具有强腐蚀性,有个队员的装甲被溶穿,伤口立刻发黑溃烂。
“这样打不死它!”文轩翻着古籍照片,“需要至亲之血净化!”
晓薇咬破舌尖,将鲜血抹在玄武印上。图腾光芒大盛,在她头顶投影出巨大的龟蛇虚影。怪物发出恐惧的嘶吼,动作明显迟缓。
“就是现在!”斗宿趁机投出声波装置。在怪物僵直的瞬间,晓薇将染血的手按在它额头。
净化过程如同风暴过境。怨念化作黑烟从怪物七窍涌出,又被玄武虚影吞噬。当最后缕黑烟消散,地上只留下具正常的龟壳化石,以及某个邪教组织的徽章。
“看来我们有两拨敌人。”箕宿通过通讯器说,“古老的怨念,和当代的蠢货。”
转战乌来的路上,晓薇发生新的异变。她的左眼开始看见能量流动的轨迹,右手则能短暂固化灵体。有次休息时,她无意间碰到阿明的肩膀,竟把他体内某个暗伤治好了。
“这挂开得有点大啊!”阿明活动着痊愈的肩膀,“以后是不是能开养生馆了?店名就叫‘玄武推拿,疑难杂症专治’?”
但代价显而易见。晓薇的头发出现大面积灰白,说话时常带着重音。某次睡着时,她的身体甚至短暂分裂成两个虚影——穿长衫的书生与穿旗袍的少女。
乌来的情况更糟。他们远远就看见山腰冒着黑烟,赶到时发现镇煞石塔已被炸毁。数十个穿黑袍的邪教徒正围着玉骨举行仪式,而仪式核心是个熟人——
民宿老板阿海师的儿子。
“逆子!”随后赶来的阿海师痛心疾首,“你居然加入‘幽冥道’!”
年轻人疯狂大笑:“守着破秘密几代人有什么用?不如直接获取力量!”
仪式中的玉骨已变成漆黑色,表面浮现出林秀兰痛苦的面容。更可怕的是,翡翠水库回收的龟壳正在与之共鸣,兄妹的怨念即将彻底黑化。
“阻止他们!”箕宿下令,“否则整个台北都会变成怨念巢穴!”
混战在雷雨中展开。邪教徒显然进行过肉体改造,有人能喷吐毒雾,有人皮肤坚硬如铁。斗宿小队陷入苦战,而晓薇则直面被污染的玉骨。
“秀兰!”她将玄武印按在玉骨上,“看看你哥哥留下的记忆!”
通过龟壳与玉骨的共鸣,未被篡改的真相如同洪水奔涌。林秀兰的残魂在玉骨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黑色迅速褪去,露出温润的本色。
“哥哥...我错了...”
当兄妹的怨念彻底净化时,所有邪教徒同时吐血倒地。阿海师的儿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的黑洞:“不可能...圣主承诺过...”
他炸成漫天血雾,而血雾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鬼脸:“玄武印...终于苏醒了...”
晓薇将龟壳与玉骨放在一起。柔和的白光中,两个纠缠三百年的灵魂相拥而笑,渐渐消散。
但危机没有结束!翡翠水库与乌来山同时震动,七处地脉节点连锁反应,整个台北盆地开始摇晃!
“玄武之力失控了!”箕宿看着仪器上飙升的能量读数,“晓薇!只有你能引导它!”
晓薇站在碧潭吊桥中央,双手按在玄武印上。她的身体时而被圣光笼罩,时而被黑雾缠绕。当最后缕怨念被净化时,她听见天地间响起古老的叹息。
巨大的玄武虚影从潭底升起,头尾相衔环绕台北。所有地震瞬间停止,污染的地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清澈。
“结束了吗?”心凌扶着栏杆虚弱地问。
晓薇没有回答。她低头看着掌心——玄武印已经消失,但她的双眼永远变成了异色瞳。左眼映出正常世界,右眼却永远注视着能量流动的维度。
三个月后的碧潭,游客如织。没有人知道那个安静坐在长椅上的灰发女孩,右眼里倒映着怎样的世界。
文轩轻轻坐在她身边:“玄晦司希望你能加入。”
“当公务员啊...”晓薇轻笑,右眼瞳孔微微收缩,“但我更喜欢现在这样。”
她望向潭面。在常人看不见的维度里,龟蛇虚影正在水下游弋,而更深的黑暗中,某种被玄武觉醒惊醒的古老存在,正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