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到了……”
那冰冷、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死气,直接灌入我的耳膜深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我的大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挣脱出来!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那只冰手攥住的彻骨寒意冻得倒流回四肢百骸,留下全身麻痹般的冰冷和眩晕。
“放开我!” 我嘶吼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挣扎而完全变形,带着哭腔。身体爆发出求生的本能,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猛撞,试图挣脱那只如同地狱寒铁铸造的手爪!后背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车窗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我眼冒金星,然而手腕上那冰冷坚硬的禁锢感,没有丝毫松动!
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我猛地扭过头,视线因为惊恐和撞击的眩晕而模糊不清,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一片刺目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鲜红——那是新娘的红盖头。盖头下,似乎有两点极其微弱、极其幽深的光点,正穿透厚重的织物,死死地“钉”在我的脸上。
那股浓烈的、混杂着甜腻花香与铁锈腥气的死亡气息,如同活物般缠绕着我,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刀片。
就在这绝望挣扎的瞬间,我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左前方——那个一直低头专注折纸钱的老太太。
她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那张如同风干橘皮般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连之前的麻木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种空茫的、仿佛看透了无尽虚空的死寂。她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车厢的昏暗,越过那红盖头新娘,直直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她的嘴唇极其缓慢地嚅动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口型,却像一个烙印,清晰地刻进了我因恐惧而异常敏锐的视觉里:
“日……子……到……了……”
日子?什么日子?!
一个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混乱的大脑!手机!我的手机!我需要光!需要确认!需要抓住一点属于现实的、可以理解的东西!
被禁锢的右手无法动弹,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用还能自由活动的左手,以一种近乎痉挛的速度,疯狂地摸索着外套的口袋。手指因为恐惧而僵硬颤抖,几次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终于,我掏出了那冰冷的、光滑的电子设备,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拇指在冰冷的屏幕上胡乱而急促地滑动、点击。屏幕亮起的光芒,在这绝对的黑暗和昏暗中,瞬间刺得我眼睛生疼!幽蓝色的冷光,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瞬间照亮了我因为极度惊恐而扭曲苍白的脸,也照亮了身边那一片浓稠得令人窒息的血色嫁衣,和那只死死扣在我手腕上的、毫无血色的惨白手爪!
屏幕解锁了!时间显示!
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那小小的、发光的屏幕上——
**20xx年11月11日,00:01。**
20xx年?不!不对!绝对不对!
一股更深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今天明明是20xx年!是十几年后!这个日期……这个日期……
一个尘封在阳明山都市传说里、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日期,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猛地撞开了我记忆的闸门!我为了验证传说,查阅过无数资料!三十年前,就是20xx年11月11日!那个暴雨倾盆的深夜!260路末班车在阳明山这段最险峻的盘山公路上,失控冲下了悬崖!全车人,连同司机,无一生还!尸骨无存!
冷汗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我全身的衣物,冰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手机屏幕幽蓝的光芒在我剧烈颤抖的手中疯狂晃动,将我和身边那恐怖红影扭曲晃动的影子投射在冰冷的车窗和车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无法置信的绝望,“怎么会是……三十年前……”
就在我心神剧震、几乎要被这荒谬绝伦的时空错乱感彻底摧毁的刹那——
“嘶啦——”
一声极其刺耳、令人牙酸的纸张撕裂声,猛地在我左前方响起,粗暴地撕开了车厢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猛地抬头,瞳孔因为极度的惊骇而骤然收缩!
是那个老太太!
她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中所有的纸钱。此刻,她那双枯槁如鹰爪般的手,正死死地抓着一张……日历纸?一张边缘粗糙、纸质发黄、印着模糊褪色数字和简陋图案的老式单张日历纸!那纸张看起来脆弱不堪,却在她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脸上依旧是那副空洞死寂的表情,但眼神深处,却仿佛燃烧着两簇冰冷的、怨毒的火焰!她的双手,正用一种近乎狂暴的力气,疯狂地撕扯着那张日历纸!
“嘶啦——!嘶啦——!”
纸张被硬生生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车厢里如同恶鬼的尖啸!纸屑如同破碎的枯叶般簌簌落下。她撕得如此用力,以至于那张薄薄的纸在她枯瘦的手指下扭曲变形,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脆响。
她不是在随意撕扯!她的动作带着一种明确的、残忍的目的性!她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日历纸上一个特定的位置——那个印着“11”的、代表日期的数字!
“嚓啦!” 最后一声刺耳的撕裂!
印着“11”的那一小块长方形的日历纸,被她硬生生地、连带着一小片模糊的背景图案,粗暴地撕扯了下来!边缘参差不齐,如同被野兽啃噬过!
老太太的动作停顿了。她低着头,看着手中那片小小的、印着血红色“11”的纸片。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如同电影慢镜头般,抬起了那只抓着纸片的手。
那只枯瘦、布满老年斑的手,越过狭窄的过道,无视了坐在她旁边穿着冬衣、正微微颤抖的女人,无视了空气,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直地、坚定地……伸向了我!
她的手臂僵硬地前伸,关节发出细微的、如同生锈门轴转动的“咯吱”声。那片小小的、印着血红色“11”的日历纸,在她枯瘦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在手机屏幕幽蓝的冷光下,那红色的数字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粘稠的光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般的意味。浑浊的眼睛穿透昏暗,死死地钉在我的脸上,干瘪的嘴唇再次嚅动起来,这一次,一个嘶哑、干涩、如同砂砾摩擦的声音,极其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钻进了我的耳朵,带着无尽的怨毒和冰冷的诅咒:
“下……去……陪……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