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
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光。不,有光。一种粘稠的、永恒的、散发着微弱暗红色光芒的……“存在”。
林佑哲的意识,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微尘,在无尽的虚无中,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重新凝聚。
他“睁开”了眼睛——如果这还能称之为眼睛的话。他发现自己“存在”于一个无法理解的空间。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边界。周围是无边无际、缓慢流淌、如同稀释血浆般的暗红色“雾气”。这雾气散发着微光,却无法照亮任何东西,反而让视野更加模糊、更加压抑。雾气中,充斥着一种永恒不变的、令人窒息的硫磺与焦炭混合的恶臭,深入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我……在哪?”一个念头在他意识的“深处”形成。没有声音,只有思维的涟漪在这片死寂中扩散。
没有回应。只有永恒的、令人疯狂的寂静。
他试图“移动”,却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他只是一团微弱的意识,被禁锢在这片粘稠的暗红雾气中,随波逐流。一种源自存在本质的、无边无际的冰冷包裹着他,那冰冷并非来自温度,而是一种……彻底的虚无和绝望。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没有终结。只有永恒的“现在”,在这片暗红的虚无中,被无限拉长。
突然,他“感觉”到了什么。
在距离他不远(这个概念在这里如此模糊)的暗红雾气中,漂浮着另外两团……微弱的意识光点。一团散发着苍老、疲惫、带着无尽自责与最终解脱的死寂气息——是吴教授!另一团则充满了稚嫩、茫然和一种被强行剥离、尚未理解自身处境的巨大恐惧——是雅雯!
“教授?雅雯?”林佑哲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呼唤。
没有回应。吴教授的意识光点如同即将熄灭的灰烬,沉寂不动。雅雯的意识光点则剧烈地闪烁着,传递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恐惧和混乱的疑问:“这是哪?好黑!好冷!放我出去!妈妈……”那恐惧的波动如同实质的尖刺,刺痛着林佑哲的意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想起了巴代最后的宣判:灵魂永囚!承受永恒焚烧!这就是……那个竹笼深处?塔达塔大的囚笼?永恒的……炼狱?
念头刚起——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四面八方的、冰冷的“火焰”猛地席卷而来!那不是物质世界的火!它没有温度!它带来的是灵魂被寸寸撕裂、被研磨成粉末、被投入永恒冰渊的极致痛苦!那痛苦超越了肉体的极限,直接作用于存在的本源!林佑哲的意识瞬间被这冰冷的“火焰”吞噬、撕裂!他“看到”吴教授的意识光点在痛苦中骤然暗淡,如同风中残烛!雅雯的意识则爆发出无声的、凄厉到极点的尖叫!那尖叫直接作用于林佑哲的意识核心,几乎让他彻底崩溃!
这冰冷的焚烧不知持续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当那极致的痛苦如同潮水般暂时退去时,林佑哲的意识如同被撕碎的破布,勉强重新聚拢。他“感觉”到吴教授的意识光点更加微弱了,几乎要融入这片暗红的虚无。雅雯的意识也只剩下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恐惧波动。
就在这时,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存在”,在远处(或者更近?)的暗红雾气中……缓缓地“苏醒”了。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更象是一片不断扭曲、膨胀的暗红色阴影!阴影的核心,是两个巨大无比、燃烧着永恒黑色火焰的空洞!那正是“塔达塔大”怨念的核心!一股充满了无尽饥饿、永恒怨毒和毁灭欲望的冰冷意志,如同实质的洪流,扫过这片空间!林佑哲、吴教授、雅雯那微弱的意识光点,在这股意志面前,渺小得如同狂风中的火星!
那庞大的暗红阴影缓缓地“转动”着,两个燃烧着黑焰的空洞,似乎……“注视”到了他们!
一股纯粹的、冻结灵魂的恶意瞬间锁定了林佑哲!他感觉自己象是被投入了黑洞的中心,即将被彻底碾碎、吞噬!
“薪柴……”一个冰冷、宏大、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声音,直接在林佑哲的意识深处响起,如同亿万亡魂的呓语汇聚,“永恒的……薪柴……”
那庞大的暗红阴影,朝着林佑哲的意识光点,缓缓地、无可阻挡地……“覆盖”过来!阴影未至,那足以冻结、粉碎灵魂的恐怖威压已经让林佑哲的意识濒临溃散的边缘!
就在这彻底绝望的瞬间——
嗡!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白色光芒,毫无征兆地在林佑哲的意识核心处……亮了起来!
那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一切黑暗的温暖!它并非来自林佑哲自身!它的气息……古老、苍凉、带着泥土的芬芳和一种……牺牲的决绝!
巴代!
是巴代最后按在“钥”竹笼上时,那爆发出的白光!是他在生命最后一刻,用尽所有力量烙印下的……一丝守护的印记?!
这点微弱的白光,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的一颗星辰,瞬间吸引了那庞大暗红阴影的“注意”!覆盖向林佑哲的阴影猛地一滞!燃烧着黑焰的空洞“转向”了那点微弱的白光!
“吼——!!!”
一声充满了被挑衅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的咆哮,在灵魂深处炸响!那庞大的暗红阴影放弃了林佑哲,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意志,狠狠地扑向了那点微弱的白光!
轰!!!
无声的碰撞在灵魂层面爆发!白光的范围瞬间被压缩到极限,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但它却顽强地抵抗着,死死地护在林佑哲的意识核心周围,形成了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屏障!
冰冷的焚烧感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那庞大的暗红阴影在与白光对抗的同时,分出了无数道暗红的、如同触手般的能量流,卷向林佑哲、吴教授和雅雯的意识光点!极致的痛苦再次将他们吞噬!
然而这一次,有了那点微弱白光的屏障,林佑哲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中,保留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明。他“看”着那点白光在暗红阴影的狂暴攻击下,如同怒海中的孤舟,光芒不断明灭,越来越暗淡……他知道,这屏障撑不了多久。
永恒囚禁的序幕,才刚刚拉开。冰冷的焚烧,无休止的痛苦,那庞大恶意的虎视眈眈,以及巴代用生命换来的、即将熄灭的微弱守护……
这就是……塔达塔大竹笼深处的……永恒真相。
他的意识,在这无边的暗红、永恒的痛苦和微弱的守护中,如同一点微弱的火星,开始了那没有尽头的……余烬的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