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随着执事穿过叶城主干道,朝着城西方向行去。沿途所见,令他心中暗自惊叹。叶城之宏伟,远超他此前见过的任何一座城池。街道以某种温润如玉的青石铺就,宽阔足以并行十驾龙马车。两侧建筑风格古朴厚重,飞檐斗拱间隐现符文流光,显然都设有强大禁制。空气中弥漫的灵气几乎凝成实质,呼吸间都觉修为隐隐增长。
更让他在意的是,城中往来行人,无论老少,修为最差也是元武境巅峰,灵武境随处可见,地武、天武亦不在少数。偶尔有几道隐晦却浩瀚如海的气息掠过,分明是武王乃至武皇层次的强者。这便是上古世家的底蕴,绝非四方边陲之地可比。
“叶尘公子,前方便是‘迎客峰’。”引路的执事态度恭敬,与城门处那小队长的倨傲截然不同。验血石九星连珠的异象早已传开,谁都清楚这位来自北域的少年,只要不中途夭折,将来在叶家的地位必然极高。
叶尘抬眼望去,只见城西边缘,一座孤峰拔地而起,高逾千丈,峰顶隐于云雾之中,有亭台楼阁错落分布,灵泉飞瀑点缀其间,宛如仙境。山峰四周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色光幕,那是防护与聚灵阵法。
“迎客峰专为接待外来的贵客、分支子弟以及等待考核的族人准备。”执事一边引路踏上通往峰顶的蜿蜒石阶,一边介绍,“峰内有三十六处独立洞府,七十二座精舍,公子被安排在东侧‘听涛轩’,那是一处上等洞府,灵气最为浓郁,视野也极佳。”
石阶两旁,古木参天,奇花异草芬芳,偶有灵禽掠过,发出清越鸣叫。行至半山,已能俯瞰大半叶城,恢弘气象尽收眼底。
“听闻三日后宗族大会,祖龙擂上将有一番龙争虎斗?”叶尘似随意问道。
执事点头,压低声音道:“正是。公子有所不知,此次宗族大会非比寻常。不仅关乎各房各脉未来十年的资源分配,更因家主闭关已近百年,族中隐隐有确立‘少家主’的呼声。各脉天才,乃至一些久不出世的老祖亲传,都可能在此次祖龙擂上亮相,一展锋芒,争夺那少家主候选资格。”
他看了叶尘一眼,继续道:“公子血脉惊天,初来便引得三位宗老亲临关注,必已落入各方眼中。三日后擂台,恐有不少人想掂量公子的分量……尤其是,那些原本有望角逐前列的天才。”话语中带着提醒之意。
叶尘了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这个“外来者”突然展现出如此恐怖的血脉,自然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和神经。祖龙擂,不仅是证明自己的舞台,恐怕也会成为一些人打压、试探甚至扼杀自己的战场。
“多谢告知。”叶尘淡淡道。
很快,两人来到峰顶东侧。一片苍翠竹林掩映中,一座清雅轩院依山崖而建,院外有潺潺溪流绕过,院内楼阁精致,更有引来的灵泉形成小小飞瀑,水声潺潺,与松涛相和,故名“听涛轩”。此地的灵气浓度,确实比山下又浓郁数倍,几乎化作淡淡灵雾。
执事将一枚控制洞府禁制的玉牌交给叶尘,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恭敬退下。
叶尘步入轩内,神识扫过,确认并无窥探禁制,便在一处临崖的静室盘膝坐下。他并未立刻修炼,而是将今日所见所闻在脑中细细梳理。
“叶家内部,派系分明。执法长老叶刑对我警惕怀疑,传功长老叶烈则明显想拉拢培养,宗老叶无涯看似中立,实则深不可测,其安排也最为稳妥,让我凭实力说话。”叶尘目光沉静,“这祖龙擂,必须打出威势,方能获得足够话语权,进而探查净天盟在此地的布局,以及……我自身血脉的源头之谜。”
他隐约感觉,自己与这上古叶家的渊源,恐怕不止是分支血脉那么简单。验血石的剧烈反应,那混沌色的光辉,都指向更深层的秘密。
“当务之急,是了解叶家年轻一代的实力层次,以及这祖龙擂的具体规则。”叶尘心念一动,取出龙皇敖广所赠的储物袋中几样便于打探消息的小玩意儿,又换上一身更不起眼的普通青衣,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个寻常的灵武境修士,悄然离开了听涛轩。
迎客峰面积颇广,除了各色洞府精舍,亦有供人交流的亭台、小规模交易物品的坊市,甚至还有几处公开的演武场。此刻因宗族大会临近,峰上汇聚了来自各方的叶家分支子弟以及一些附庸势力的年轻天才,颇为热闹。
叶尘漫步在一条通往坊市的青石小径上,耳中捕捉着周围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主脉的‘叶凌霄’已经出关了!据说一年前他就突破了武王境,一直在稳固境界,此次祖龙擂,他是夺冠热门之一!”
“何止叶凌霄!二长老一脉的‘叶红鲤’也不可小觑,她身具罕见的‘焚天炎凰体’,虽未至武王,但凭借特殊体质,曾越阶战平过武王初期的族老!”
“别忘了还有那位神秘的‘叶孤影’,据说是某位隐居老祖的关门弟子,极少露面,但每次出手都石破天惊……”
“这些主脉天骄也就罢了,我听说西荒分支这次也出了个人物,叫‘叶蛮’,天生神力,肉身强横得离谱,堪比同阶凶兽!”
“咱们这些普通分支子弟,也就是走个过场,争取个好名次,多得些资源罢了。真正的角逐,还是那些妖孽之间的事。”
叶尘默默听着,心中对叶家年轻一代的顶尖战力有了初步印象。武王境,特殊体质,老祖亲传……果然不容小觑。不过,以他如今第五转神通境的修为,配合混沌神体与诸多底牌,只要不遇到武皇老怪下场,他自信无惧任何同辈。
正思忖间,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坊市入口处,围了一圈人,中间似乎起了冲突。
“叶轩,你别欺人太甚!这株‘地心火莲’明明是我先看中的,价都谈好了!”一个略显焦急的青年声音响起。
“你看中的就是你的?付钱了吗?没付钱就还是摊主的东西!我出双倍价格,摊主自然卖我。”另一个傲慢的声音懒洋洋地道,“叶峰,你们北岭分支穷酸也就罢了,怎么还不懂规矩?好东西,有能者居之。”
叶尘目光穿过人群缝隙,看到争执双方。一边是一个穿着朴素、面容敦厚、修为在地武境后期的青年,此刻脸色涨红,手中紧紧握着一个玉盒,盒内隐约可见一株赤红如火、灵气逼人的莲花。另一边,则是三四个衣着华贵、神色倨傲的年轻人,为首者是个面色白皙、眼神轻浮的公子哥,修为在天武境初期,正用折扇轻拍掌心,一副吃定对方的样子。
周围人低声议论:
“是主脉的叶轩,他爷爷是五长老……一向跋扈。”
“那北岭分支的叶峰要倒霉了,北岭分支势弱,哪敢得罪主脉。”
“那地心火莲可是炼制突破天武境丹药的主药之一,难怪争抢。”
名叫叶峰的敦厚青年又气又急,却不敢真的动手,只是死死护住玉盒:“你……你这是强抢!”
“强抢?”叶轩嗤笑一声,“本公子这是按规矩买卖。要么,你现在拿出比我更高的价钱;要么,就把火莲让出来,再给本公子赔个不是,此事便算了。否则……”他眼神一冷,身后几名跟班立刻上前一步,气息隐隐锁定叶峰。
压力之下,叶峰额头见汗,眼中满是屈辱与不甘。他卡在地武境巅峰已久,这株地心火莲是他倾尽积蓄,又求了族中长辈才凑够灵石,意图借此突破的关键,岂肯轻易让出?
就在叶轩嘴角勾起得意弧度,准备进一步施压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这火莲,我要了。我出三倍价格。”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普通青衣、相貌清秀、气息似乎只有灵武境的少年,不知何时来到了圈内,正看向那卖药的摊主。
摊主是个精瘦老者,眼珠一转,立刻堆起笑容:“这位小哥出价三倍,自然是价高者得。”他才不管买主是谁,谁给灵石多就卖给谁。
叶轩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折扇一收,冷冷盯着叶尘:“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敢跟本公子抢东西?报上名来!”他神识扫过叶尘,只觉对方气息微弱,更是放下心来,只当是个不懂规矩、来自某个小分支的愣头青。
叶尘却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摊主面前,取出一个小袋,倒出三十块晶莹剔透、灵气浓郁的上品灵石——这正是从东海龙宫得来的报酬之一。叶城物价虽高,但三倍价格购买这株地心火莲,也绰绰有余。
摊主眼睛一亮,连忙接过灵石,将叶峰手中玉盒“拿”过(叶峰见状,苦笑一声,知道事不可为,松开了手),递给叶尘。
“小子,你找死!”叶轩勃然大怒,在这迎客峰,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无视他!尤其对方还是个看起来修为低微的陌生面孔。他身后一名跟班见状,为了表现,抢先一步踏出,地武境巅峰气息爆发,一掌就朝叶尘肩膀抓来,喝道:“跪下给轩公子道歉!”
这一抓劲风凌厉,显然用了七八分力,若是寻常灵武境,肩膀必然被抓碎。
叶峰惊呼:“小心!”
叶尘仿佛背后长眼,就在那手掌即将触及衣衫的刹那,微微侧身,同时反手一拂。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驱赶蚊蝇。
“砰!”
一声闷响,那名地武境巅峰的跟班,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麻木,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巨兽撞中,惨叫着倒飞出去,撞翻了后面几个摊位,滚出七八丈远,瘫在地上呻吟,一时竟爬不起来。
全场瞬间寂静。
叶轩脸上的怒容僵住,瞳孔微缩。他看得清楚,对方根本没有动用灵力,仅仅是随意的肉身力量反震!这是何等恐怖的体魄?
叶尘这才缓缓转过身,看向叶轩,眼神平静无波:“你要这火莲?”
叶轩被他目光一扫,心头莫名一寒,竟下意识退后半步,随即恼羞成怒,色厉内荏道:“你……你是谁?敢在迎客峰动手伤人?不怕执法队吗!”
“执法队管的是无故滋事,抢夺他人之物者。”叶尘语气依旧平淡,“至于我是谁……”他顿了顿,将手中玉盒抛给一旁目瞪口呆的叶峰,“送你了。”
叶峰手忙脚乱接住,完全懵了。
叶尘不再理会叶轩,转身便欲离开。对这种仗势欺人的纨绔,他懒得浪费精力。
“站住!”叶轩脸上挂不住,咬牙喝道,“藏头露尾,连名字都不敢报吗?三日后祖龙擂,你可敢上台?”
叶尘脚步未停,只有淡淡的声音随风传来:
“叶尘。祖龙擂上,若你有胆,可来寻我。”
叶尘?!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围观人群中炸开!
“叶尘?!就是那个在城门引发九星连珠异象的北域叶尘?”
“天啊!竟然是他!难怪……”
“叶轩这次踢到铁板了!听说连执法长老和传功长老都惊动了!”
“啧啧,有好戏看了,祖龙擂上,叶轩怕是不敢真去找他吧?”
叶轩僵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握着折扇的手指关节发白。他当然听说了今天城门的惊天异象,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个传说中的血脉返祖者,竟然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年!想起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还有对方那轻描淡写却恐怖的力量,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叶尘却已飘然远去,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飞了一只嗡嗡叫的虫子。他将那株地心火莲送给叶峰,一是看不惯叶轩仗势欺人,二也是随手结个善缘。在这陌生的叶家,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哪怕这朋友目前还很弱小。
他回到听涛轩,静坐调息。方才出手,虽未动用混沌之力,但反震之间,也让他对自身第五转神通境肉身的掌控更加精细入微。
“叶轩之流,不足为虑。真正的对手,是叶凌霄、叶红鲤那些顶尖天骄,以及……可能隐藏在暗处,与净天盟勾结的叶家内鬼。”叶尘眸光深邃。
他隐隐感到,这看似祥和的迎客峰,这宏伟古老的叶城之下,暗流已然汹涌。三日后祖龙擂,必将风波骤起。
而在他神识无法触及的叶城某处隐秘殿堂,几道模糊的身影正在低声商议,他们面前的玉盘中,正显示着方才坊市冲突的模糊影像,焦点凝聚在那个青衣少年身上。
“……混沌血脉,确凿无疑。”
“……计划必须加快。”
“……祖龙擂,是个机会……”
“……确保他‘合理’地消失,或者……为我所用……”
寂灭的气息,在殿堂阴影中,一闪而逝。
( 第二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