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离婚风波
春节过后,天气一天一天地暖和起来了,各种果木小草能开花会开花的该开花的都开了花,人们渐渐从棉衣减为夹衣,又从夹衣减为单衣。看着所有的人都在因天气越来越热在减衣服,而漂亮美丽气质高雅的倪虹因为渐渐隆起的肚子,不但不愿减衣反而还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加上看到油腻的饭菜就禁不住地会出现呕吐的现象,她的情绪开始低落开始焦躁,心情一天一天变得郁闷,往常的笑脸也渐渐不再,稍不顺心就会产生一股无名火且偶尔当场发作,她感觉实在没法在单位里待下去了。她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南有福。
南有福自然是心花怒放,但同时也很为难,他不知所措了。他想,倪虹不外乎有两个目的:一是想逼他跟妻子曹素珍离婚,能跟那个母夜叉离了当然好,反正她的后台曹建邦已经死了,再也威胁不到他;二是她想让他为此负责到底,最起码她想在生下孩子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必须帮她隐瞒未婚先孕的事实。离婚不能太突然,得慢慢来,不然世人会说他太不近人情,那会引来卸磨杀驴之嫌;凭他自己一个公社书记的能力,要帮她隐瞒这未婚先孕的事实,他还真办不到。这可咋应对呀?因为妻子曹素珍这么多年也没生过孩子,他实在是没有经验,所以,还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才能从容应对,关键是这件事没法向任何人开口说,如果这事大白于天下,那他们两个人就都成了异类,会被世人指指戳戳,永远都抬不起头,弄不好还会连公社书记这头衔都可能弄丢了,后面的事实在不敢想下去。于是两个人在电话里商量了半天。南有福问她:“亲爱的,你想咋办?”电话那头的倪虹生气地说:“你问我想咋办?是你把我弄成了这个样子,让我无法见人无法上班无法回家,那你就得负责到底!你得想办法解决,反正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娃。”南有福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得尴尬地说:“我知道我应该负责到底,孩子你得给我生下来,但是,眼下应该怎么办?你已经无法见人无法上班了呀!总得离开单位吧,也不能回家,你想去哪里?单位的工作咋办?你总应该有个主意吧?想咋办?你说。”倪虹还真不是为了故意为难他,她是要他去求郎五奇,郎五奇现在是县里的一把手,稍微动动嘴皮子就会有办法;同时,这个时候正是拿捏他最好的机会。于是,倪虹态度强硬地说:“我可想不来办法,还是你应该为我想!”南有福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只能让姐夫出马,趁她现在还不太显怀,索性就把话给姐夫挑明叫响,事情就摆在这儿,你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瞒天过海,二老天天都盼着抱孙子,总得了却了二老多年以来盼孙子想孙子的心理吧。但是,还是要先给姐姐南彩霞说,让她出面先说,坡就不那么陡了。他对倪虹说:“是这样,我只能去求姐夫了,你稍微等几天,我来想办法。”
急事就得急办呀。星期一早上,南有福没去古镇公社上班,而是直接去了县体委姐姐的办公室。“姐,我得给你说个事,很为难,没法开口,但关系到咱家的未来。”
南彩霞斜翻开眼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急急火火的样子,半天没说话,只是严肃地看着他。南有福被看得心里焦躁起来。
“姐,你别这样看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毛!想张口都没法张口了!”南有福尴尬地说,心里一直在打鼓。
“啥事?是让我解决?还是让你姐夫解决?我听这事很严重呀!”南彩霞猜想:弟弟是不是想跟曹素珍离婚?还是工作上有啥不顺?“说吧!你还等啥?”
“那我就直接说了。是这样,倪虹怀了我的娃。”南有福说完眼光就一直盯着姐姐看。
“你说啥?这是啥时候的事?”南彩霞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生气,竟然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愣了半天才说:“这咋办?这可不好办呀!你是咋想的?”
南有福急忙解释:“这不是过来跟你商量吗?我现在还没有啥好主意。不过,这对咱家是好事呀。你是知道的,咱爸咱妈盼孙子都盼了这么些年,是我对不起他们,一直没有让二老如愿。现在好了,二老终于有孙子了。”
“你也甭说得那么轻松!那素珍那儿咋办?你不是想要跟她离婚吧?如果想离,你准备咋跟她说?甭弄得满城风雨的,你知道素珍那个火爆脾气,不好惹。”
南有福从姐姐的话里听出了她还是站在他一边的,胆子就大了起来,说:“我就一不做二不休,跟那个母老虎离了。现在怕就怕她那个一点就炸的脾气,弄不好她就会给咱搞得没办法收场,到时候谁也下不了台。”
南彩霞说:“那就只能是你先找她谈谈,先摸摸她的底。你可要好好地给她说,只说跟她离婚的事,倪虹怀孕的事先甭说,免得节外生枝,也免得事情越弄越难办。不行了咱就给素珍赔些钱,看她咋说。这些话我回家再跟你姐夫说吧。”
南有福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晚上睡下后,南有福伸出胳膊,一把曹素珍抱在怀中。她看了看他说:“我看你这对我是不怀好意啊,你多久没碰我了?还记得吗?从我哥走了以后,你到现在就没碰过我!你说,你是不是早就恶心我了?”说着,她生气地一把推开了南有福,还踹了他一脚。这一脚差点儿把没有防备的南有福给踹下床去。
南有福没想到曹素珍会给他来一脚,一下子就火了,心想:这正好!借着这一脚不妨把话说开了,于是就气愤地说:“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跟你亲热有意思吗?只能是白费劲!”说着也踹了曹素珍一脚。
曹素珍一脸的恶相,狠狠地在南有福的脸上抽了一巴掌,然后委屈地哭着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心甘情愿地伺候了你这么多年,你兽性发作了就在我身上发泄个没完没了,不高兴了多少天也不碰我,你把我当成啥了?我成了你发泄兽性的工具呀!”说着就大声哭起来。
南有福见她已经不顾脸面了,左邻右舍可能已经听到,还把他骂成了野兽和不知感恩的人。心想: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目的差不多快要达成了,离婚的念头更加紧迫了。跟她离了,就马上把倪虹娶进门。倪虹也正有此意,倪虹又年轻又美貌,他一直爱着倪虹,早就倾心于倪虹了,如果不是曹建邦的势力,他早就不要她了。于是,就恶狠狠地骂道:“我要跟你离婚,我早就受够了,是你让我断了后,你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没用的母鸡!”
见南有福不顾一切地在揭她的伤疤,曹素珍气不打一处来,一边辩解一边骂:“生不下娃,难道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还说不定是谁的责任呢!你甭把屎盆子扣到我一个人的头上。现在我哥死了,你终于把话挑明了,你个龟孙子,以前我哥活着的时候你咋不敢说!啊!你把话说明白说清楚。要不是我哥,你姐夫今天还当不上书记!过去,你们是咋巴结我哥的?借着我哥,你们一个一个都爬上来了,现在我哥没了,你用不着我了。你个没良心的!你们都忘了吗?你们一家子都是白眼狼,还有那个郎五奇,我看你们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离就离,谁怕谁呀?我还怕了你不成!我早就不想再看你那张缺德的脸了!”
曹素珍连骂带损地把他一家人都涉及到了,南有福更加气愤,于是就想彻底把她激怒,就歇斯底里地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好!这是你说的,咱明天就去办离婚,我早都受不了你了。你知道旁人都是咋说你吗?人家都说你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这话吹到我的耳朵里,我都觉得丢人!”南有福就是要揭开她的伤口上再抹上一把盐,就是想让她失去理智,让她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赶快能跟他把婚离了。说完,就甩门而去。
气哼哼地走出家门后,南有福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地来到街面上,一个人痛苦地垂下头在街上走着。春夏之交的夜晚,华灯闪烁,凉风习习,不时就能碰到一两个在街上匆匆走过的人。他的性情糟糕极了,他不想见任何人,只想一个人去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地坐下来。但现在他不知道要去哪个地方,应该去哪个地方,于是就漫无目的地顺着街道两旁树下的便道一直朝西走。他想了很多很多,他所这些年来与曹素珍在一起的情景都想了一遍,有美好,有幸福,但更多的是痛苦。美好和幸福的感受只有婚后不长的时间,这几年来,他一直生活在痛苦中,她不能给他生下一男半女,弄得父母二老对他有了看法,他在他们面前 抬不起头,弄得他很少回父母身边,弄得他怕见家乡山里那些朴素的村民和邻居,他也怕见那些有子女的同学,每次他走在街上看到两口子带着儿女幸福的样子,他就羡慕和嫉妒人家。现在好了,有知识有文化而且身材修长还美丽漂亮的倪虹怀上了自己的娃,这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娃,这个娃不仅能给他带来精神寄托,还能了却父母的心愿,皆大欢喜。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县城最西边的那条小河边,这里没有一个人,只有潺潺的流水声,没有人能打搅他。他坐了下来,脱下鞋,挽起裤子,把两只脚都放进了河水中,舒服极了。远处的路灯光隐隐地照在水面上,波浪折射出微弱的灯光,河水轻轻地流淌着,好像要把他的心思带到倪虹的身边。这时,南有福的眼前出现了幻觉,美丽漂亮的倪虹穿着她的那件紫红色的大氅披着一头蓬松乌黑的头发向着他这边兴高采烈地跑来,又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然后他抱起她飞快地旋转起来,接着他就把她领回了家……
晚饭后,南彩霞收拾完厨房,洗罢脸漱完口又往脸上抹了点雪花膏,把自己打扮得香香的,又辅导了两个孩子的作业。她见丈夫早早就上了床,帮女儿睡下后她赶紧进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卧室里。郎五奇靠在床头上看着书。南彩霞赶紧上了床,亲昵地往丈夫身边靠了靠。郎五奇知道她想跟他亲热,这是他们多年以来的默契,看着老婆深情的样子,他把书放在枕边,也深情地看了看她。她还在深情地看着他,向他还抛了一个媚眼。心领神会的郎五奇往下躺了躺,一把就抱住了南彩霞。南彩霞把头枕在他的胳膊上,然后紧紧地贴住了他……办完事,南彩霞看了看春风得意的丈夫,觉得现在就是给丈夫说弟弟家事的好时候,便把嘴贴在他的耳朵边说:“诶,今天有福去找我了,他给我说了一个天大的事。”
“啥事,还天大的!”郎五奇诧异地说。
“你听听,看有啥好办法?”南彩霞神秘地说。
“啥事?看你还这么神秘!”
“真的是天大的事。有福跟那个叫倪虹的,就是水质监测站的站长,单位梦渭河边的那个女的。想起来了吗?很漂亮的。”
“哦,想起来了。怎么啦?”
“她怀了有福的娃。听弟弟说,已经四五个月了。已经没法上班了,咋办?”
“好办呀!娶了她。跟素珍离了算了,素珍又不会生娃,还耽搁了有福这么多年。”
“你倒说得这么轻松,哪儿会那么容易?你不怕素珍闹得鸡犬不宁吗?”
“闹吧,让她闹!我早就看不惯她了。以前她狗?人势,现在咱不怕她。就让她闹,只要她不嫌丢人现眼!”郎五奇瞪了南彩霞一眼,又补充了一句:“我就不信她猫不吃辣子!愿意丢人就让她丢,咱怕啥!谁让她不会生娃?”
“那你有啥办法?”
“啥办法?叫有福先跟她谈谈,看她咋说。不试试水,咋知道深浅?”
“咱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是这么说的。那他两人不会打起来吧?”
“打起来又能咋样?咱还怕了她不成?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她现在已经失去后台了,不能把咱怎么样?”
“也许明日个就会有消息。那咱睡吧?”
“睡觉。”
南彩霞伸手拉灭了电灯。
南有福走后,曹素珍躺在被窝里哭了半宿,眼睛都哭肿了。她想了想,事情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归根结底还是兄长曹建邦走得太早了,没有人能给她撑腰,凭她一个弱女子,要对付正春风得意的郎五奇和自己那个早就对她心生厌恶的丈夫南有福,她的力量太弱小了,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索性离就离吧,这样的同床异梦实在太没有意思了,与其这样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的凑合在一起谁也不会开心,只能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谁让自己不会生娃呢?她到底还是想通了,然后也在不知不觉间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南有福就来到姐姐家附近,他不敢进姐姐家的门,他怕姐夫训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姐夫出走出了家门,两个外甥随后背着书包去上学了,而姐姐还没有出门,他知道姐姐还在收拾家,他瞅准机会赶紧跑进姐姐家里。
看着弟弟满眼惺忪和慌乱的样子,南彩霞关切地问:“你怎么啦?跟素珍咋说的?你两个没打起来吧?”
“姐,你不知道,那就是个泼妇,我正要跟她好说呢,谁知他上来就在我的脸上打了一巴掌,她骂我也就算了,还捎带着骂了咱一家子,说姐夫是靠着她哥上来的,说我们一家人都巴结她哥,难听的很。后来,我跟她提了离婚的事,她竟然不怕,还说离就离,谁怕谁呀。我听她说了这话,气得我不行,我就出了门,一个人在外面待了一晚上。也不敢早来你家,我在旁边躲了躲,看见姐夫和外甥都出了门,这才敢进来。”
南彩霞一脸怒气,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也气愤地说:“那个曹素珍就是个母老虎,她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来是一点情份都不没有了,那也就没有啥好说的。正好,跟她离!昨晚我给你姐夫说了你跟素珍的事,他也说离,咱不怕她。我看这下好了,咱爸咱妈的心也就能放下了。那你打算啥时候去离?”
“那母老虎说了,今天就去离。等会儿我回去一趟,非得跟她离了不可。”
“我过来就是把这个情况给你说一下,你也有个思想准备,各方面也可以提前应对。你心里有数就行。我现在就回去,非拉上她去离婚不行。”南有福说。
“好,那你去吧。我连上班的心情都没有了,正好今日单位没有啥事,我就在家等消息。”南彩霞说。
南有福沿着胡同往家走,几个邻居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没有人跟他说话,就跟路人似的。他知道是昨晚的吵架被邻居们都听到了,人家当然没办法跟他讲,他自己也没有心情理会他们,就只能低着头往家里走。走到门口,他一所掏出钥匙赶紧打开门快速走了进去。他没有看到曹素珍的影子,然后又急匆匆走到卧室门口一所推开了门,看见曹素珍还在床上躺着。他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气哼哼地说:“你起来,别装死狗!走,去离婚。”然后就站在脚地上一动不动,狠狠地瞅着床上的曹素珍。
曹素珍翻了一下身子,把被子又盖在身上,蒙着头在被窝里哭了起来,她哭得很伤心。
南有福只是静静地在床下的脚地上站着,再次想起曹素珍那些不讲理的情景,这时更坚定了要跟她离婚的想法。
冷战就这样一直僵持着。过了许久,曹素珍霍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一脸怒气地瞅着南有福不说一句话。
南有福越看曹素珍越恶心,她那蓬乱的头发,一脸麻黄的横肉,正用凶狠狠的眼光瞪着他。南有福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了,大声地向她吼道:“起来,走,离婚去。”然后一个膝盖跪在床伸了胳膊就上去抓她,他要把她从床上拉下来。
曹素珍反抗着,抡起胳膊就打,边打边吼:“离可以,那咱得说点啥!你走,你净身出门,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啥也别想带走。”
南有福把想了一夜的话浓缩成了几句话,竟气得他说话都不利索了:“能行,只要、只要你离,我啥啥都不要。走,现在就去离。”说完,就不再拉她,只想着看她还有啥招数。
曹素珍挪了挪身子,在床边又一动不动地坐着,目光呆滞,一脸怒气,看上去精神要崩溃了。
南有福不知道这会儿的曹素珍在想对付他的啥招,但他知道,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就只能见招拆招,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再不折财,想快刀斩乱麻地跟这个泼妇把婚离了,那肯定比登天还要难。唉!可就苦了倪虹了。
曹素珍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一个好办法,挽回是绝对不可能的,绝情的话从昨晚上到现在都已经说完了,两人之间的那点夫妻情份已荡然无存,只有离婚这一条路了。于是,她站起来,走到水池边洗了一把脸,又梳了梳蓬乱的头发,毅然地跟着南有福走出了家门。
南有福带着胜利的喜悦离完婚就去了姐姐家。姐夫郎五奇一般情况下都在单位里吃午饭,午休也在单位。姐姐给他做了臊子扯面,吃完午饭,他马不停蹄地去了倪虹的单位,把离婚的情况告诉了她。倪虹听到这个让她愁了多少天的消息,凑上去抱着南有福亲了又亲。倪虹实在没想到自己和南有福的事已经按照她的设想在迅速地向前发展,也没有想到实际的情况比她原先规划的还要好。这几天,她一直担心他不可能很快能跟曹素珍离了婚,她时刻担心的是肚子里的这个娃一天天地在长大,而自己还无法面对人们世俗的观念,这让她忧心忡忡。她原来的想法是,既然未婚先孕已成事实,但怎么才能让所有的人都相信她腹中的孩子并非是她与人偷情的产物。听到南有福这么快就办成了离婚的事,现在她一点都不怕了,她会用最有说服力的语言瞒过所有的人。
只隔了一天,倪虹就跟南有福领取了结婚证,两个人也光明正大地住进了倪虹单位的宿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