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姐妹“情”深
一觉睡就到了第二天早上九点钟，倪虹睁开双眼时，房间里已经大亮，她赶紧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然后伸了个懒腰，又轻轻揉了揉惺松的眼，掀开被窝就赶紧下床。她走到火炉边，提起炉子上的那个热铝壶，把热水倒进脸盆，洗过脸、刷过牙就走进卧室旁右侧那间房子里，“啪”地一下就点燃了煤油炉子，在简易得不能再简易的厨房里给自己“卧”了四个白生生的荷包蛋。迅速吃过后，只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厨房，便锁上了厨房门又回到卧室，简单化妆后，她在穿衣镜前照了照，心里感到很满意，又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取出了平常根本就戴不着的军绿色栽绒帽，穿上了前不久花了八十块钱托人从上海买来的那件最时兴的紫红色呢子大氅，这衣服衬托得她的脸色更加粉嫩细白。她要把自己包里得严严实实，就是为了掩饰住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一切都收拾好后，她才从半人高的床头柜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装着腊月三十那天专门给表姐袁丽精心挑选的几样点心；又拿出了两匝拾元面额共计二百块钱，她把钱塞进了大氅的衣袋里，这是给表姐照顾她的好处费。今天是正月初三，倪虹要悄悄摸摸地赶到县城去把这二百块钱送给表姐，以图将来能源源不断地从她这里得到更多更好的物资供应。腊月根上，她就跟表姐说好了的，让她大年初三一早就把表姐夫打发出去走亲戚，为的是给她们姐俩创造私密舒适安全的一个机会，最重要的还是怀孕的事不能让表姐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位于梦渭河西岸的地下水质管理监测站和县水泥制品厂共同拥有的这个院子里的两个单位腊月三十日都放了五天过年假，职工们年前都各自回家过年去了。在每年的寒冬腊月里，院子东半拉的水泥制品厂不再有生产任务，各种生产设备都洗刷干净包装起来全部归了位。李厂长给工人们也早就放了假，只安排几个工人轮流来值班，顶多是白天过来打扫一下室外卫生兼管生产设备，晚上在单位值班室里睡上一觉。
倪虹这个水质管理监测站站长也早就让职工都回家过年去了，西半拉偌大的院子里白天只有她一个人，再有的就是那条她养了两年多给她做伴的德国黑贝。放了假，院子里很安静，时而听到的嘈杂声成群的鸟儿“扑棱棱”的落地声和“叽叽喳喳”的鸟鸣或者是德国黑贝不定时发出的浑厚的“汪汪”声，她早就习惯了这亲切友好的响动。因为未婚先孕的原因，倪虹不敢再回县城父母的家。她的父亲倪自强在县果品公司里当经理，母亲刘兰芝在县百货公司当会计，二位老人都是人面前的人，他们把面子看的比命还金贵。为了女儿的婚事，二老不知操了多少心，也不知托了多少人给她寻主家，因为她有学历人长得太漂亮眼光太高，在近六、七年里，友好者给她不知介绍了多少对象，她硬是一个没看上，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把自己的年龄一直拖到了二十八岁，现在就成了一个嫁不出去的大姑娘。从去年开始，父母都退休在家里颐养千年，平时没事可做，想起她的事心里就烦，就因为她不结婚，导致那么要面子的两个老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怕见人，只能整日地窝居在家。弟弟倪亮在县计委给主任开小车，工作很体面，现在已经有了一双儿女，倪亮给父母争了面子，他们没有事就逗小孙子小孙女玩，还算有些精神寄托。这眼看春节就要到了，倪虹实在不敢回家看父母，只得向父母撒谎说：“过年这五天里我要在单位值班。”其实，她是怕被父母弟弟弟妹侄儿侄女发现她的身体有了变化而露馅儿，也怕邻居们发现后被传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后果是她自己没法做人连同父母以后就再也没法见人。这个时候的胎子发育得快，肚子说大就大了起来，得先把这五天糊弄过去了再说。只要春节一过，单位里就是另外一个忙法了，同事们都会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她是站长，谁还敢议论她。她现在是县水利局下属的水质监测管理站站长，已经当了两年多，这都是南有福的功劳，也是自己为南有福“献身”的结果。为了不引起同事们的注意，放假前，她就对大家说：“你们辛苦了一整年，都回去过年吧，今年就免了你们节日值班的差使，一心一意地在家里陪老婆、老汉和娃娃，就不要操心单位的事了，这五天的班由我来值。”站长这样一说，同事们自然高兴，所以她就在职工们心中赢得了尊重。倪虹个子高，本来身材就好，怀孕三个月了，也并不显怀。再过上两、三个月，到了夏天，所有的人都穿上单衣，自己总不能再捂着盖着，那时就肯定藏不住。但是，她已经想好了，实在无法隐藏，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向水利局的领导提出休养治疗，然后她就躲到秦岭深山里一个没人认识没人能找到她的地方去，再偷偷摸摸地把娃生下来，等娃长到一岁多两岁的时候，再回单位来上班，她想给所有人来个瞒天过海。之后，再把娃寄养到省城跟她关系最要好的女同学家里。省城里的那个女同学结婚好几年了，现在还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她的同学又特别喜欢孩子，丈夫对她恩爱有加，家里的一切大事小事都是她说了算。把娃放在省城，她计划用钱财来弥补那个同学。同学曾向她说过，如果身边能有一个娃，兴许她很快就能怀上，说她身边这号事情不少。果真同学能怀上孕，自己的娃也长大了，那时就让娃娃跟着同学在省城上学，还能接受最好的教育。至于说以后咋办？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十八岁怀上娃的倪虹更加漂亮更有风韵，皮肤更加粉嫩细白，本来身材就苗条，怀孕两月有余身材却没有任何变型的迹象，她自认为她还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过去几年，在挑遍了县城所有工作单位的男青年，但没有一个能入她的法眼。现在，她不想再拖下去，她怕错过了女性的最佳生育期，她想要在三十岁以前生下属于自己的娃娃。四年前，倪虹就想给南有福生下娃，正是因为南有福长得浓眉大眼，高挑个子，帅气聪明，从老师岗位转岗到政界没几年就升职为古镇公社的主任。她想，如果有南有福强大的基因托底，加上她自己本身就漂亮聪明，生下的娃一定会是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娃，南有福的身后还站着两个硬棒棒的后台，关键是他能给她想要的东西。刚与南有福认识时，她并不愿意委身于他，她想让他给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一个连他的妻子曹素珍也不能和不敢与她无法争夺的名分，她知道南有福不可能为了她和曹素珍离婚的，但南有福真心地爱着她，南有福一下在她与曹素珍之间挣扎着。眼下，南有福除了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其它的都能给她。相较之下，这个县城里的任何一个男人都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只有南有福有这个本事。倪虹从心底里确实爱着南有福，她不忍心心爱的一心为她排忧解难的男人在家里的那个“母老虎”曹素珍面前没有尊严无法高兴。南有福与曹素珍结婚已经六、七年了，曹素珍却没能给他生下一男半女，这是要他这一支断后啊。为此，南家人气在心里却不敢挂在脸上更不敢说出口，那还是因为曹素珍那一点就炸的爆脾气吗？何况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当副市长的哥哥曹建邦。倪虹爱南有福，就想给他生个娃，她想让他膝下有人，也满足了自己的愿望。如果她能给南有福生下娃娃，虽然说自己没有名分，但娃娃实实在在的是她和南有福的，这一点谁也不能改变；再说了，女人最好的年华就那么几年，青春就那么短暂， 一旦过了三十岁，那就会人老珠黄，不仅会倒了势，还会错过生娃的最好时机。作为一个女人，一辈子能能生下个娃，没有自己的后代，不就等于白来世上一趟吗？不就白做了一回女人吗？倪虹要做她想象中的那种女人，那种与武则天一样有钱有势有权有面子的女人。也只能豁出去了，只要能怀上他的娃，那就要给他生下来，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如果南有福不方便出面，那就由她自己一个人把娃娃带大，她还要给娃娃最好的教育，要把娃娃培养成栋梁之材。经过长期的思想斗争后，倪虹终于想通了。这次能怀上南有福的娃，就是她精心谋划精心设计的，现在一切都如愿以偿了。每当想起这些，倪虹心里就像吃了蜂蜜一样甜。
出门之前，倪虹端出了半盆狗食放放在厨房前的狗窝旁，德国大黑贝“腾”地站了起来，又迅速从窝里钻出来蹿到她跟前，仰头望了望她这个主人，然后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眼见德国黑贝高兴地吃着食，她转身返回宿舍，拿出一条白生生的口罩把整个脸全都包裹她，只露出一双乌黑锃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切都如愿后，她才走出宿舍并随手锁上了房门，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装满礼品的帆布包牢牢地缠绑在自行车的手把上，骑上车向着二十多里路外的县城赶去了。
来到袁丽家，一切都跟原先说好的一模一样。表姐夫带着一双儿女去了他舅家，家里只剩下了表姐一个人。倪虹取下帆布包，袁丽热情地招呼她脱下毛呢大氅，前后左右围绕着她观察了一圈又一圈，欣喜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说：“虹，看着也不显呀！你骑了一路的车，累坏了吗？可不敢累着了，你快坐下，快坐下！现在这个阶段可不敢有个啥事。”说着，就挪动椅子招呼倪虹坐了下来。
倪虹并没急着坐，自豪中带着一副自信的面孔，也满意地自我欣赏着自己苗条的身材，她也摸了摸自己并不显怀的小肚子，从心底里荡漾出来的高兴全都写在了脸上：“姐，你说，真不显吗？”
袁丽知道表妹倪虹这是自夸，于是说：“不显，真不显！你个子高，身材又那么苗条，不才两个多月吗？一点儿都不显！虹，你先坐下，真的不敢累着了，你都二十八了，又是头月娃，怀上已经很不容易，要顺利地生下来就更不容易，你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呀！因为你今天要来，我专门给你煮了银耳汤，还放了十几颗大红枣，你坐着，我马上去给你端来，然后再给咱俩拾掇上几个菜。”
倪虹正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着，娇里娇气地对表姐说：“今天就让我的好姐伺候我一回。”
听着倪虹撒娇的话，袁丽冲她微微笑了笑，然后就麻利地走进了厨房。说话间，袁莉就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银耳汤放到了桌子上，高兴地说：“我是早上起来就把银耳给炖上了，还放了些冰糖，这会儿烂香烂香的。虹，你赶快趁热喝了它，不但能驱寒气，还能给你保胎，这汤对你的身体特别好。你平常要是没啥事，自己也能炖银耳汤喝。你先坐着，我给咱拾掇菜去。”说完，转身就去了厨房。
仅仅过了二十来分钟，袁丽就一手端着猪耳朵丝混合着猪心猪肝的碟子、一手端着一盘凉拌莲菜碟儿摆上了饭桌。
“咋这么快呀？姐，你甭太忙了，就咱姐妹俩，简单弄点儿就够吃了。”倪虹谦让地说。
袁丽说：“都是现成的，你没来之前，我还准备了两个凉菜。你还别说，县革委办还算照顾，今年多发了二斤肉票。春节前，你姐夫到食品站多买了点儿肉。你是知道的，那两个娃都特别喜欢吃肉，就跟两个饿狼似的，吃肉害怕的很！”
“嗨，还是姐夫他们那儿大衙门大。衙门大了就是好，谁都得给面子，现在的肉票多难弄呀，姐夫那儿一发就是二斤！两个外甥正长身体呢，得让娃吃好。啧啧啧！姐，你这一辈子可享福了，我看姐夫把你当成了心头肉，你们俩堪称一对儿模范夫妻。”说完，倪虹羡慕地吐了一下舌头。
袁丽自我炫耀并有意带节奏地说：“你说的不错，你姐夫对我可好啦，他体贴我，也爱孩子。虹，你先坐着，还有两个菜，我马上给咱端过来。”说着就转身走进了厨房，转眼又端出来两个碟子：一碟子凉牛肉，一碟子蒸甑糕。热腾腾的甑糕上还冒着热气，满屋子弥漫着枣香和糯米香，闻着那香味儿就让人食欲大增。
“我再去弄两个热的，也都是现成的，就只剩下炒了。你再坐会儿，马上就好。”
厨房传来了一阵阵“滋滋啦啦”的热油声和锅铲的翻炒声。不一会儿，表姐又端出来两个热菜：一碟儿春笋炒肉片、一碟儿蒜茉儿炒青菜。青菜碟儿飘散着浓浓的蒜香和猪油的香味儿。
袁丽坐下来马上就拿起筷子，说：“虹，快吃，趁热吃。”说着就给倪虹夹了一大片春笋，这菜纤维多，营养丰富，正适合你，春节前都快让人抢空了。诶，虹，你的计划咋办？眼看着春节一过不长时间就要穿单衣，你打算咋办呀？”
“姐，我一定要把娃生下来，我有感觉，是个男娃。有南有福在，我啥都不怕！反正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娃，他不承认也不行，实在不行，就让她离婚。听小道消息说，有福要当书记了。再说了，把这娃生下来，可是要把郞五奇叫姑父的，他不能看着不管吧。那个曹素珍到现在也没给有福生下个娃，我还听说他姐南彩霞为这事气得说不出来话，要不是市里有个曹建邦，有福早就把那个母老虎给休了。这下好了，我还听说曹建邦死了，那个母老虎没有了后台，看她还能依仗谁？说不定有福已经有了休了她的想法，过了节我就问问他……”倪虹表现出一脸的自信和骄傲。
“你可要想好了，还没嫁人就生了娃，造成了瞎瞎影响可咋办？现在这形势多可怕！以后工作咋办？姐就是不想让你吃亏嘛！”袁丽不无担心地说。
“我都想好了，姐，我不后悔，生下来就是我的娃，大不了我自己把这娃养大。”倪虹更加自信地摸了摸肚子，还得意地笑了笑。
袁丽见倪虹那么得意，就想让她清醒点儿，于是说：“虹，咋还是那么犟啊，事情都会变化，你一定要把握好了，也得想好了，一个女人怀孕养娃不容易，这可不是小事！舅和妗子以后知道了可咋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生下的就是我的娃。随着时间的推移，相信二老会认下的，他们总不会不管吧。”倪虹自信地说着，并没露出一星半点儿的胆怯和不悦。
看倪虹一切都豁出去了，袁丽就只能鼓励这个倔强的妹妹。她说：“虹，你还别说，我就羡慕你这自信的劲儿。你先吃菜，我再去给你盛一碗米饭，怀孕期间的女人胃口好，可能吃了。我是过来人，比你有经验。看着是你一个人在吃，其实肚子里还有一个人跟你一起吃呢。嘿嘿嘿！”说着，就去厨房盛米饭了。
“姐，我现在就是能吃得很，总觉肚子饿，饭量也大的很。”倪虹说着又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脸上露着高兴。
袁丽很快盛来了两碗米饭，把一碗推向倪虹，自己留下一碗。姐妹俩一边吃着一边说着，直到吃饱了喝足了。
吃罢饭，姐妹俩又聊了一会儿。在离开表姐家之前，倪虹从大氅的衣兜里掏出了那几匝钱。
看着这么多钱，袁丽感到惊讶，脸上露着怯色，惊恐地说：“虹，你这是干啥？”
倪虹赶紧解释：“姐，你帮了李厂长那么大的忙，他不好意思找你，我就只好来了，这是替李厂长在感谢你，也是我的意思。”
“不行，这不行，李厂长已经给过我了，这些钱是你的，我不能要。你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还怀着娃，把这些钱留下你自己用，你得把自己招呼好了。我看这至少也有二百块吧，差不多快要赶上我半年工资了。确实不行，这钱你得留着用。”袁丽推开倪虹的手，说啥也不要。
“姐，咱一码归一码，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可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以后我找你帮忙的地方多着呢，姐，这钱你一定得收下。”倪虹坚决地说。
袁丽还在坚决地推辞，说啥也不肯要这钱。但倪虹坚决要给。袁丽坚决不要，还板起了脸。倪虹只得把钱往桌子上一放然后快速出了门，骑上她的自行车头也没回地就走了。来到外面以后，倪虹才抓紧把自己的头和脸包了起来。即使偶尔遇上一、两个熟人，搭眼也难以认出她。
原来，倪虹腹中的这个孩子是国庆二十四周年的时候怀上的，在算好了自己的生理期后，她提前电话联系了南有福，只说让他国庆节放假带她到山里去逛逛。南有福也因两个月没见到倪虹，就干脆利索地答应了她，说好国庆节的时候坐上他的吉普车到他老家的山里去兜风。他还说，中秋时的天气不热也不冷，秋高气爽的，山里的风景最好，那里是他小时候常常去玩的地方，还有红豆杉林。倪虹没见过红豆杉树，就特别感兴趣。
国庆节那天，倪虹上穿了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衣，下身穿了一条浅蓝色卡涤裤子，外套着一件米黄色风衣，匀称可人的身材勾勒出来的优美曲线毫不保留地展现在南有福的眼前，那对儿隆起的乳房就像两个圆圆挺立的馒头，依然勾引得南有福色眯眯的眼神似乎要把她那两个“馒头”和整个人都吸进眼睛里或吃进嘴里。见南有福对她依然还百依百顺充满了爱意的样子，倪虹知道自己的目的今天一定会达到的，窃喜之后便快速上了车，她坐到了后排的座椅上。为了南有福能专心地开车，坐在后排的倪虹紧闭着双眼佯装打盹，实则闭目养神心中盘算着将要怎样对南有福展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