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的梨枝抽新芽时,江南小镇已至惊蛰。白真蹲在竹筐旁分拣香料籽,青丘带来的 “云华香籽” 裹着细沙,紫苏、藿香、迷迭香的种子混在其中,每粒都泛着浅褐光泽 —— 这是狐后从药圃筛出的新籽,混了松针灰储存,出苗率格外高。“用温水泡半个时辰,泡出白芽再种。” 折颜递来陶盆,盆底还留着去年熬火锅底料的油痕,“李大叔传讯说,菜畦早耙好了,街坊们正撒石灰防虫害呢!”
梨树下的红绸带缠着新抽的嫩芽,埋在土中的火锅底料裹着油纸香,十二载的稻梨酿剩了小半坛,新埋的茶菜坛在暖土下蓄着咸香。毕方落在筐沿,尖喙啄了啄陶盆,忽然振翅掠过菜畦 —— 它竟记得《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蛰虫惊而出走” 的说法,衔来石灰粉撒在土埂边,羽翼上还沾着桃林的梨芽碎。
卯时的渡仙台白光穿雾,落地正逢街坊们在菜畦撒石灰。李大叔的木耙翻着湿土,石灰粉落处腾起轻烟:“‘惊蛰不耙地,好比蒸馍走了气’,翻松土地撒石灰,虫蚁才不敢近身!” 王大娘提着竹篮走来,里面是刚蒸的梨糕:“先垫垫肚子,惊蛰吃梨,润肺还防咳!” 远处的桃林边,孩子们正追着黄鹂跑,鸟鸣混着春雷的余韵,正是 “二候仓庚鸣” 的景致。
种香料的地块已垦出细垄,青丘的香料籽泡在瓷碗里,泛着温润的水光。“香料要‘深沟浅种,密植疏行’。” 白真抓起把紫苏籽,指给王大娘看,“紫苏喜阳,要种在垄上;藿香耐湿,埋在沟边最宜。” 他边说边示范播种,“每穴撒三粒籽,盖半寸薄土,踩实再浇温水,三天就能冒芽。” 夜华已支起木架,正削竹片做标记:“插个竹牌写清品种,免得日后混了,香料油味道会杂。”
东华蹲在田埂翻《农政全书》,指尖点在泛黄书页上:“徐光启言‘惊蛰耙地,可驱地下蛰虫’,如今撒石灰兼耙地,正是古法防虫的妙法。” 他抬眼补充,“香料苗长到三寸要间苗,留壮去弱,不然养分不够。” 正说着,毕方忽然振翅升空,尾羽扫过菜畦 —— 几只蝼蛄爬出土面,被它惊得钻回土中,李大叔笑着撒石灰:“这鸟儿比石灰还管用!”
灶房里早已飘起梨香。王大娘正教狐后做梨糕,磨细的梨泥混着米粉,蒸得软糯香甜:“惊蛰吃梨糕,比生吃更养人!” 案上还摆着刚采的春笋,是配香料油的时令菜,旁边的茶油温在陶壶里,清冽的香气初显。凤九捧着锦盒进来,里面是绣好的 “香料纹” 围裙:“这是青丘的绣法,棉线耐脏,做菜时溅了油也不怕!” 白浅凑过来学泡籽,却把不同香料的种子混在一盆,引得凤九笑:“二姐,你这是给香料‘搭伙’呢!”
巳时的晒谷场热闹非凡。街坊们围在一起祭白虎,竹制虎形牌位前摆着梨糕、新酿的茶酒,王大娘端着猪血上前:“喂饱白虎,来年不被是非扰!” 折颜轻诵祭辞:“惊蛰祭虎,感春雷惊蜇;香料初种,愿蔬香满畦。” 毕方用尾羽点燃线香,火星凝成 “安” 字,飘向菜畦的方向。祭完白虎,李大叔分梨糕,给老人的淋了蜂蜜,给孩童的撒了芝麻:“沾沾虎气,整年都精神!”
香料刚种完,街坊们又围向作坊学制香料油。“香料油要用茶油做底油,比菜籽油更清润。” 白真往铁锅倒茶油,指给众人看,“先炸姜片、洋葱丝,炸到微黄再放八角、香叶,全程小火才不苦。” 他边说边示范下料,“最后放香菜增香,炸三十秒就关火,放凉过滤才清亮。” 折颜已备好瓷瓶,瓶身刻着 “惊蛰香料油”:“装瓶前要烫瓶消毒,能存两个月不坏。”
暮色渐浓时,春蔬宴摆开了。八仙桌上,香料油拌春笋脆嫩爽口,梨糕泛着清甜,最妙的是折颜带来的稻梨酿兑新沏的梨芽茶,酒香混着茶香漫过晒谷场。李大叔端着油瓶起身:“敬仙长!教我们种香料、做香料油,春菜拌着吃更香!” 白真笑着递过布包:“这里是青丘的香草籽,混着本地的薄荷籽,清明再来教你们采春茶!”
散宴时,孩子们举着香料苗奔跑,毕方衔着块梨糕,时不时递给跑在最后的孩童,惹得笑声满场。王大娘拉着白真的手:“清明还要来啊,教我们采春茶、做茶点!” 白真点头:“一定来,还带青丘的采茶篮!”
回桃林的路上,香料籽的清香混着油香漫出来,布包里的香草籽沉甸甸的。白真摸着衣襟上王大娘绣的香料纹样,轻声说:“清明采春茶,教他们用香料油炒茶点。” 折颜握紧他的手,眼底映着晚霞:“好,再埋一坛新制的香料油,等明年惊蛰就着新蔬吃,让油香融进春暖里。”
月光洒在刚种的香料畦上,晒谷场的石灰还留着浅痕,香料的香混着茶油的清,漫过渡仙台,漫向桃林。这惊蛰的菜畦里,是情谊的新种 —— 桃林的籽,凡界的土,都藏在香料的嫩芽里,在祭虎的虔诚里,在彼此的牵挂里。往后岁岁,春种香、冬煮锅,他们会带着这份烟火气,在桃林育梨,在凡界传技,把每个日子,都过成满含清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