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第一日,桃林的梨苗终于开花了——那原是凡间带来的种子,经折颜亲手栽下、日日呵护,如今竟真的绽出雪白的花瓣,缀在青褐枝桠上,风一吹便簌簌撒下满院梨雪,落在酿坊旁一排粗陶瓮上,像给新酿的烟火酿轻轻盖了层薄纱。白真蹲在梨苗旁,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那触感凉而柔软,叫他忽然想起在凡界的小院里,他也是这样日日蹲在梨苗边上看它抽枝、长叶,只是那时的梨苗终究没来得及开花。如今在桃林,得天地灵气、日月滋养,终于等到了它的绽放。
“在等谁?” 折颜的声音带着笑意从身后传来。他手里端着个竹篮,里面装满刚摘的鲜梨——是桃林里其他老梨树结的,他却特意留了最甜的几颗没摘,等这一刻才摘来予他。“狐帝狐后说今日来,白浅还说要带新做的桃花糕。” 白真直起身,转头望他,眉眼盈盈笑着说:“在等梨花开满枝,想让大家看看,凡界的梨苗……也能在桃林开花。”
毕方恰在此时清鸣一声,自云头掠下,轻巧地落在梨枝上,摇落一阵花雪。它尖喙叼着朵刚落下的梨花,轻轻放在白真的发间——它像是在庆祝梨花开,又像是在回忆凡界的日子,偶尔还会飞到粗陶瓮旁,用温热的火焰轻轻扫过瓮口的红泥,像是在悄悄催着烟火酿变得更甜些。
院外渐渐传来欢笑声,狐帝狐后走在最前。狐后手里拎着个青布包,解开竟是凡界样式的粗布帕子:“按你上次说的,让青丘的绣娘织了些,料子虽粗,却吸水性好。上头还绣了梨花纹,晒梨干时能用。” 狐帝则扛着个木梯,笑呵呵道:“凡界摘梨得用梯,我特意做了个矮些的,你摘着方便,不必总踮脚费力。”
白浅和夜华随后而至。白浅怀里抱着那件改了好几次的粗毛衣,递给白真时眼里都是温柔:“绣娘把领口改小了,还悄悄绣了朵梨花在襟上,你试试合不合身。” 夜华手中则捧着一只木盒,打开可见天宫巧匠仿凡界样式做的梨干模子:“按你描述的样式做的,晒梨干时用它压着,能现出花纹,更好看些。”
东华和凤九走在最后。凤九挎着个竹篮,里面摆满太晨宫新制的蜜渍梨片:“我可是认真学了凡界的法子,加了些许佛手柑,投在酒里更甜。” 东华则递来一把木剪,乌木所制,剪柄上深深镌着“梨荫”二字,他淡声道:“凡界剪枝得用木剪,这把趁手,你剪梨枝时能用。”
众人围在梨苗旁,看着雪白清雅的梨花,不禁聊起凡界的日子——狐后温声问起王大娘的近况,白真眉眼微垂,轻声道:“她身子还硬朗,若有机会,想再去凡界看看她。”东华想起凡界那小院中的煤炉暖意,说:“太晨宫也砌了个类似的,冬天能烤梨。”苏陌叶则摇扇笑道:“下次若去凡界,定要带西海的鲛人姑娘一同,学酿梨干酒。”
折颜与白真一道摘梨,就用那凡界的木梯,不必仙术,只慢慢爬上去,一伸手、一低头间,小心地将最饱满的梨摘下来,轻轻放进竹篮里。“还记得在凡界时,你摘梨总怕摔下来,要我扶着梯子,”折颜仰头笑望,目光温存,“现在倒胆大了。”白真耳尖微热,声音也低了几分:“还不是你教的。凡界的日子,总要自己敢试。”
午后日光煦和,众人围坐在梨架下,喝着烟火酿,品着白浅亲手做的桃花糕,句句不离凡界点滴回忆。白真穿着那件改好的粗毛衣,手里握着凡界样式的粗布帕子,忽然觉得,凡界的日子从未远去——它变成了毛衣的暖、帕子的糙、梨酒的甜,一点一滴,融进了桃林的日常里,也融进了往后漫长的仙途之中。
“明年春天,我们再种些凡界的菜籽吧,”白真忽然轻声说,目光莹亮,“像在凡界那样,自己翻土、撒种、浇水,等春末吃第一茬青菜。”折颜点头,眉眼俱是笑意:“好,还要按凡界的法子,做些腌菜,配粥吃顶香。”众人纷纷笑着附和,狐帝说要带青丘的菜籽来,东华说要在太晨宫也砌个凡界风的小菜园,苏陌叶则说要带西海的海水蜜,腌菜时加些更添鲜甜。
夕阳西下,梨花瓣还在无声飘落,落在众人的发间、肩上,像一场温柔而不息的梨雪。毕方静静蹲在梨枝上,看着满院的亲友笑语,看着折颜和白真相握的手,忽然扬起羽翼,以温热的火焰在梨叶上烧出小小的“真颜”二字——像是在记录这美好的日子,又像是在默默约定,往后岁岁春秋,都要这样相伴相守。
白真轻轻靠在折颜怀里,望着满院的梨雪,望着满坛氤氲酒香的烟火酿,轻声说:“原来历劫不是为了尝苦,是为了让人懂得,不管是神仙还是凡人,最好的日子,都是有你在,有亲友在,有烟火气在。”折颜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深,声音沉而温:“以后每一年,我们都这样,种凡界的梨,酿凡界的酒,邀凡界的亲友——虽为神仙,却带着凡界情谊,把日子过成最暖的烟火。”
梨雪还在飘落,烟火酿的香气仍在弥漫,毕方的火焰依旧泛着浅浅暖光。这桃林的秋日,藏着凡界的回忆,藏着亲友的牵挂,更藏着两人历劫后愈加深厚的相守——往后岁月漫长,他们必会带着这份凡界的烟火气,在桃林里,一起种梨、酿酒、赏雪、守岁,把每一个寻常日子,都酿成最醇厚温暖的甜,岁岁常安,年年相伴,直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