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的梨果已长到拳头大时,江南小镇恰逢芒种。白真蹲在竹筐旁整理制茶工具,青丘带来的 “碧叶曲” 摊在细纱布上,泛着浅绿光泽 —— 这是狐后按古法炮制的茶酒曲,混了兰草汁,能让茶酒自带清冽香。“把去年的醪酒提前温着,茶酒要‘冷茶热酒’兑才合味。” 折颜递来锡壶,壶身上还留着冬至酿醪时的刻痕,“李大叔传讯说,夏茶已冒三叶,街坊们正煮青梅等我们呢!”
梨树下的茶苗已长到半人高,去年试种的那株竟开了细碎的白花,埋在土中的茶芽坛泛着潮气,七载的稻梨酿只剩小半坛,新晒的西瓜酱在廊下滴着油。毕方落在茶苗旁,尖喙叼着片虫叶丢开,忽然用尾羽扫过竹筐里的茶筛 —— 它竟记得折颜说 “夏茶怕沾露水”,把沾了晨雾的茶篓挪到暖阳处,羽翼上还沾着梨果的青绒毛。
辰时的渡仙台白光穿叶,落地正逢街坊们在茶坡旁摆煮梅摊。李大叔背着新编的茶篮走来,篮沿缠着红绳:“芒种采夏茶要趁‘午前晴’,叶干不沾霉!” 王大娘提着陶锅追出来,锅里飘着青梅香:“刚煮的糖渍梅,配茶酒解腻,还能去暑气!”
采夏茶的茶坡已缀满深绿,夏茶芽比春茶粗壮,三叶抱一芽,透着韧劲。“夏茶要采‘三叶一芽’,留两片老叶养树。” 白真捏住茶芽轻掰,嫩芽便落在茶篮里,“春茶求嫩,夏茶求韧,炒出来的茶才耐泡,做茶酒也更有风骨。” 夜华已备好竹篓,篓底铺着青布:“采好的茶芽别堆太厚,免得闷出热气,坏了茶味。”
东华蹲在田埂翻《茶经》,指尖点在 “夏采者为茶,秋采者为木犀” 的字句上:“陆羽说夏茶‘味浓而涩’,正好用醪酒中和,茶酒才会醇而不苦。” 他抬眼补充,“杀青时火温要比春茶高两成,夏茶叶厚,得炒透才好揉捻。” 正说着,毕方忽然振翅升空,尾羽扫过茶丛 —— 几只茶尺蠖要啃食嫩叶,被它惊得卷成小圈,李大叔笑着撒了把茶枯粉:“这鸟儿比茶蚜镜还灵,哪有虫都知道!”
灶房里早已飘着梅香。王大娘正教狐后做安苗粑粑,米粉揉进艾草,包进豆沙馅后印上 “丰” 字纹:“芒种安苗要吃粑粑,讨个‘苗壮粮丰’的彩头!” 案上还摆着刚滤好的梅汁,是给茶酒调甜的。凤九捧着锦盒进来,里面是绣好的 “茶酒坛巾”,青绸底绣着茶芽与梅枝:“这是青丘的绣法,盖在酒坛上,防尘还好看!” 白浅凑过来学采芽,却把老叶也掰下来,引得凤九笑:“二姐,你这是薅茶丛呢,不是采芽!”
巳时的茶坡旁热闹非凡。街坊们围在一起送花神,芒种送花神是江南旧俗,供桌摆着残花、青梅、新采的茶芽,折颜轻诵祭辞:“芒种送花,谢花神育春;茶芽初采,愿夏实满枝。” 毕方用尾羽挑起祭花,轻轻放在竹篮里,像是在给花神送行。祭完花神,李大叔教孩子们 “炒茶入门”:“锅热了再放芽,手要轻翻,别把芽炒碎!”
制茶酒的作坊已支起大缸,炒好的茶芽晾至温凉,折颜正往缸里倒醪酒:“茶芽与醪酒按‘一茶三酒’的比例兑,再加两勺糖渍梅汁,密封半月就成。” 白真则在缸口蒙布,用红绳系紧:“每天要松布透气一次,不然会胀缸,坏了酒气。” 凤九的茶酒坛巾盖在小坛上,每个坛巾都绣着街坊的名字,王大娘摸着坛巾笑:“明年开坛,就能认出自家的茶酒了!”
暮色渐浓时,茶酒宴摆开了。八仙桌上,安苗粑粑泛着艾草绿,糖渍梅透着琥珀色,最妙的是刚兑好的新茶酒,茶的清、酒的醇、梅的甜缠在一起,漫过作坊的竹帘。李大叔端着酒碗起身:“敬仙长!教我们做茶酒,来年芒种定能茶香酒浓!” 白真笑着递过布包:“这里是青丘的茶酒曲,混着本地梅汁酿,明年酒味更甜。”
散宴时,孩子们举着梅枝奔跑,毕方衔着片茶芽,时不时递给跑在最后的孩童,梅香混着茶香飘满茶坡。王大娘拉着白真的手:“立秋还要来啊,教我们种荞麦!听说青丘的荞麦磨粉做饼,又香又顶饱!” 白真点头:“一定来,还带青丘的荞麦种,再教你们做荞麦茶!”
回桃林的路上,茶酒曲的清香混着梅香漫出来,布包里的安苗粑粑还温着。白真摸着衣襟上王大娘绣的梅枝纹样,轻声说:“立秋种荞麦,教他们用荞麦粉做饼,配荞麦茶吃。” 折颜握紧他的手,眼底映着晚霞:“好,再埋一坛新做的茶酒,等明年芒种就着新采的夏茶喝,让茶酒的香融进夏风里。”
月光洒在封好的茶酒坛上,梅枝的影子还在风里飘荡,粑粑的甜混着茶酒香,漫过渡仙台,漫向桃林。这芒种的茶坡上,是情谊的新酿 —— 桃林的曲,凡界的茶,都藏在茶酒的醇柔里,在送花神的虔诚里,在彼此的牵挂里。往后岁岁,夏制茶酒、秋种荞麦,他们会带着这份烟火气,在桃林育梨,在凡界传农,把每个日子,都过成沁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