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的梨叶染成绛红时,江南小镇正逢霜降。白真蹲在竹筐旁整理农具,竹耙齿间还沾着去年的稻穗壳,新备的细麻布口袋印着青丘的云纹 —— 这是狐后特意织的,说是装菜籽透气不霉变。“把暖玉盘带上,留种要测含水量。” 折颜拎来太晨宫的玉盘,盘底刻着细密的水纹刻度,“李大叔传讯说,油菜角都黄透了,就等咱们来选种株。”
梨树下的红绸带在风里飘拂,去年埋下的稻梨酿已静静藏了整岁。毕方落在筐沿,尖喙啄了啄麻布口袋,忽然想起惊蛰时分拣的金油籽,竟也用尾羽扫过竹耙,把附着的碎叶拨干净 —— 它倒记得折颜说 “菜籽怕杂质”,早把收种的规矩刻进了羽翼。
辰时的渡仙台白光落定,晒谷场已铺成金色的海。油菜秆整齐码在田埂边,饱满的荚果泛着棕褐色,轻轻一碰便簌簌作响。“阿真!阿颜!” 王大娘踩着晨霜走来,手里举着个竹篮,“刚摘的霜打青菜,配新榨的菜籽油炒最香!”
选种株的田地早做了标记,用红绳围出半亩见方的地块。“留种要选‘大株’,得是霜降前二十天就黄熟的。” 白真拨开油菜秆,指给李大叔看,“你瞧这株,秆粗、荚密,籽粒黑亮,还没病虫害,这才是好种株。”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片留种田得和其他油菜地隔五百米以上,不然花粉串了会杂种。”
东华蹲在田埂边翻着古籍,指尖点在泛黄的书页上:“《农桑辑要》载‘油菜留种需三选:苗期选壮苗,花期选健花,荚期选实荚’。” 他抬眼看向街坊们,“收种要在清晨露水未干时,不然荚果会裂,籽就撒了。” 夜华已搭好晾晒架,竹条间距匀整:“晒干时要铺三寸厚,每天翻三次,含水量降到九成以下才能装袋。”
收荚的号子声里,毕方忽然振翅飞起,在留种田上空盘旋 —— 原来几只麻雀要啄食落地的菜籽,它立刻用尾羽扫出暖光,把雀儿惊走。“这鸟儿倒比人还上心。” 李大叔笑着挥起镰刀,割下的种株捆成小束,系上红绳标记。白浅蹲在一旁学捆束,却把油菜秆缠成了乱麻,引得凤九笑弯了腰:“二姐,你这是编草绳呢!”
灶房里早已飘起油香。王大娘正教狐后做炸梨糕,江米粉用开水烫得软糯,包进混了桃林梨干碎的糖馅,再放进菜籽油锅里炸。“要炸到金黄浮起才好。” 王大娘用漏勺翻动油糕,“这油是头道油,烟点高,炸出来的糕不腻嘴。” 凤九捧着锦盒走来,里面是绣好的布袋:“这是给留种用的,每个袋子都绣了‘金油籽’三个字,不会和其他菜籽混了。”
午后的晒谷场暖融融的。街坊们围坐在一起,白真教大家筛选籽:“用竹筛筛三遍,瘪籽、碎籽都要捡出来;再用清水漂,沉底的才是好籽。” 折颜则用暖玉盘测含水量,玉盘上的水纹渐渐收窄:“这批籽干度够了,可以装袋了。” 李大叔接过布袋,小心翼翼地装籽,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最热闹的要数挖酒环节。众人跟着白真来到梨树下,红绸带标记的土堆旁,毕方早已用爪子刨开浮土。折颜挥袖拂去尘屑,陶瓮露出红泥封口,打开的瞬间,酒香混着梨香漫出来,引得孩子们欢呼。“这酒埋了整岁,正好配炸梨糕。” 折颜给每人倒了一碗,琥珀色的酒液里还浮着梨干碎。
宴饮时的八仙桌摆满了佳肴:菜籽油炒的霜打青菜翠色欲滴,炸梨糕金黄油亮,还有用新榨油腌的芥菜脆爽可口。张师傅端着酒碗走来,手里拿着个油葫芦:“这是用新籽榨的头道油,送给仙长们,桃林的梨花配这油,炒什么都香。” 狐帝笑着接过:“明年我带青丘的菜种来,咱们种些萝卜、白菜,冬天也有鲜菜吃。”
临走时,李大叔递来个沉甸甸的布袋:“这是选好的种籽,明年惊蛰咱们还种金油籽!” 王大娘把炸梨糕装进食盒:“给狐后带些,让青丘的绣娘们也尝尝。” 毕方叼着个小布袋,里面是特意留的上等籽,它竟要带回桃林,种在梨树下试试。
回桃林的路上,油葫芦的香混着酒香漫出来,布袋里的籽沉甸甸的,像是装着满岁的牵挂。白真摸着绣着 “金油籽” 的布袋,轻声说:“明年春天,带些青丘的菜种来,再教他们种冬菜。” 折颜握紧他的手,眼底满是笑意:“好,再把今年的稻梨酿埋进土里,等明年收油菜时,就着新炸的梨糕喝。”
月光洒在留种田的红绳上,晒谷场的竹架还留着菜籽的清香,菜籽油的暖混着酒香,漫过渡仙台,漫向桃林。这霜降的收种日,不是结束,是情谊的轮回 —— 桃林的种,凡界的技,都藏在饱满的籽里,藏在油糕的甜里,藏在彼此的牵挂里。往后岁岁,春种油、秋收籽,他们都会带着这份烟火气,在桃林种梨,在凡界传香,把每个日子,都过成传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