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的驼队踏过沙海,终于踩上了覆着浅绿的甘草坡 —— 风里的沙砾少了些锋利,多了几分甘草的清甜,连空气都变得软和起来。赵磊勒住马缰,玄铁长枪斜倚在鞍前,枪缨上的红丝沾了些草屑,却依旧鲜活。他抬眼望向东方,天际线处已能望见隐约的青峦,那是中原山脉的影子,心尖竟莫名泛起一阵温热的颤栗。
“歇会儿吧,让骆驼也啃口鲜草。” 虞姬轻拍枣红马的脖颈,翻身下马时,腰间的护心镜蹭过马鞍,发出清脆的 “叮” 声。她刚蹲下身摘了株甘草,就见先前遇见的中原商队首领老周,提着个蓝布包袱快步走来,脸上堆着笑,乡音裹着风飘过来:“赵将军,虞姑娘,俺给你们带了些家乡物件,你们瞧瞧!”
老周解开包袱,里面的东西瞬间让将士们围了过来 —— 有中原的碧螺春茶砖,用桑皮纸裹着,还带着茶芽的清香;有绣着缠枝莲的细棉布,是江南的新货;最让虞姬眼亮的,是一小罐用陶瓶装着的 “桂花糖”,瓶塞一拔,甜香便漫开,勾得人舌尖发馋。
“俺从长安过来时,听人说楚地的学堂都盖到淮河了,孩子们都能读书认字了。” 老周坐在甘草丛里,掰着指头说,“还有俺们老家的水田,今年收了新米,要是早知道能遇见将军,俺定带些来让你们尝尝。”
赵磊拿起那块茶砖,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砖面,忽然想起出征前,母亲也曾给他包过这样的茶砖,说 “打仗苦,喝口茶润润心”。他抬头看向虞姬,见她正把桂花糖分给身边的小医兵,眼里盛着笑,像揉进了星光,喉间忽然有些发紧:“老周,借你的茶炊一用,咱们煮壶家乡茶。”
医兵们立刻找来三块石头架起茶炊,周仓提着皮囊往炊里添了山泉水,火镰 “咔嗒” 一声点燃干草,火苗舔着铜炊底,很快便有热气袅袅升起。虞姬将茶砖掰了小块放进炊里,又撒了把晒干的甘草,甜香混着茶香,在坡上漫开来,引得草原骑兵和五溪蛮将士都凑过来,好奇地盯着茶炊。
“这茶是啥味道?比马奶酒还香吗?” 拓跋烈挠着头,伸手想去摸茶炊,却被虞姬笑着拦住:“烫着呢,等会儿煮好了,给你斟一碗尝尝。” 吴桀则盯着那块细棉布,小声问:“这布软乎乎的,能给俺家娃做件小衣裳不?” 老周立刻应下:“俺包袱里还有,等会儿给吴首领拿两匹!”
茶煮好时,夕阳已把甘草坡染成了金红色。虞姬用粗瓷碗斟了茶,先递到赵磊手中:“你尝尝,有没有家乡的味道。” 赵磊接过碗,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带着甘草的甜和茶叶的醇,眼眶竟有些发热 —— 这味道,和母亲煮的茶,一模一样。
他忽然握住虞姬的手,将碗递到她唇边:“你也喝,等回到中原,我带你去江南,咱们喝新采的碧螺春,吃桂花糖糕。” 虞姬小口饮着茶,甜香在舌尖散开,望着赵磊眼底的温柔,脸颊微红,轻轻点头:“好,还要去看看你说的学堂,看看孩子们读书的模样。”
老周看着两人的模样,笑着捋了捋胡子:“将军和姑娘真是般配,等回到中原,定要办场热闹的婚事,俺们这些商人,定来送贺礼!” 将士们纷纷起哄,有的喊 “要喝将军的喜酒”,有的闹 “要吃江南的糖糕”,笑声在甘草坡上回荡,连吃草的骆驼都抬起头,发出 “哼哧” 的软声。
赵磊站起身,举起茶碗对着将士们:“弟兄们,咱们征战多年,如今西域已平,天下一统,很快就能回到家乡,和亲人团聚!这碗茶,敬咱们逝去的弟兄,也敬咱们即将到来的太平日子!”
“敬太平!” 将士们齐声应和,举起手中的碗,茶水在碗里晃着金光,映着每个人脸上的笑意。夕阳下,驼队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茶炊里的热气还在袅袅升起,风里的甘草香混着茶香,飘向东方的中原 —— 那里,有等待他们的亲人,有即将开启的太平岁月,还有赵磊和虞姬约定的,满是花香的小院。
歇够了,驼队再次启程。虞姬坐在赵磊身后,双手轻轻环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后背,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和平稳的心跳。她摸了摸衣襟里的月牙玉饰,又碰了碰腰间的护心镜,嘴角扬起温柔的笑 —— 归乡的路,因为有他,连风都是甜的。
赵磊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指腹蹭过马鞍上的木纹,忽然轻声说:“快了,再走十日,就能望见淮河了。”
虞姬把头埋得更深些,声音软得像棉花:“嗯,我等着呢。”
甘草坡渐渐被抛在身后,驼铃声在风里轻轻荡着,带着乡音,带着期盼,朝着中原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 那是他们征战的终点,也是幸福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