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三月终于褪去了刺骨寒意,张村的打谷场旁搭起了临时铁匠棚——齐地送来的老铁匠正抡着铁锤,在铁砧上敲打一块烧红的铁块,火星溅在铺着的青石板上,瞬间冷却成黑色的碎屑。赵磊站在棚旁,手里捧着一本卷边的粗纸册,封面上写着“农具标准化改制手册”,里面用炭笔详细画着锄头、犁铧的尺寸:“锄头刃口宽六寸、厚三分,翻土时能切入土层三寸,既省力又不会崩刃;犁铧要铸得前尖后宽,弧度按‘三十度仰角’来,这样拉着走时能顺着土层走,不用硬拽。” 刘邦蹲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把磨得发亮的旧锄头,是他从沛县带来的,刃口边缘还留着早年种田的磕碰痕迹:“赵兄弟这尺寸算得准!不过俺得补一句,锄头用久了刃会卷,得趁烧红时往铁砧上‘压刃’,再用冷水淬一下,刃口能硬上三分。”他转头对老铁匠说,“俺以前帮村里铁匠打过农具,淬水时用井水比河水好,井水凉得快,淬出来的铁不容易生锈。” 老铁匠立刻点头,让徒弟去提井水煮淬。张村的李老栓捧着自家的旧犁跑过来,犁头已经磨得变薄,犁柄也裂了道缝:“赵将军,您看俺这犁还能改不?这是俺爹传下来的,用了二十年,扔了可惜。”赵磊接过犁,用芦苇杆量了量犁头尺寸:“能改!把犁头重新加热锻打,补一块淮南送来的熟铁,让它达到‘一尺长、五寸宽’的标准;犁柄裂了,用齐地的枣木片夹在缝里,再用铜钉铆紧,比新犁还结实。” 小豆子抱着一摞粗纸跑过来,纸上印着赵磊画的“农具保养图”,是用淮南水师的拓印术复制的——图里画着给犁上油、给锄头磨刃的步骤,旁边还配着刘邦说的“老法子”:“犁铧不用时要擦动物油,防止受潮;锄头刃口磨好后,用艾草灰擦一遍,能挡住潮气。”小豆子把图纸分发给村民,蹦蹦跳跳地说:“李爷爷,按图纸保养,您的犁再用二十年都没问题!” 虞姬带着几个淮南妇娘走进场院,她们手里提着竹篮,里面装着刚剪好的麻布片和熬好的桐油——麻布片是给犁柄缠的,防止春耕时手滑;桐油是英布从淮南油坊调的,用来给农具做防锈涂层。“大家改造农具时,记得给犁柄缠两层麻布,”虞姬拿起一块麻布,示范着往犁柄上缠,线头用细麻绳系紧,“缠得紧些,出汗时也不会滑手。”她转头对赵磊笑了笑,指尖沾了点桐油,“你昨夜画保养图到后半夜,今天又在铁匠棚待了一上午,手上的油垢得用草木灰才能洗干净,别总用冷水搓。” 赵磊伸手帮她拂去鬓角沾着的铁屑,轻声说:“你也别总盯着缠麻布,妇娘们选种累,你多歇会儿。”虞姬提到的“选种”,是今早刚铺开的活儿——她带着村民们用“盐水选种法”筛选旱麦种,按赵磊说的“一碗水加半勺盐”的比例调盐水,把瘪粒的种子漂出来,再用风选的老法子二次筛选,确保种下的都是饱满的籽实。 场院的另一角,阿禾正带着村民们做选种试验。他把筛选好的种子分成两堆,一堆用盐水选过,一堆用老办法风选,分别种在两个小土坑里:“等过几天发芽了,咱们看看哪堆长得好,以后就按好的法子来!”李老栓蹲在坑边,用手指按了按土:“俺活了六十岁,只知道风选种,没想到盐水还能选种——这新法子要是管用,明年俺家的麦收肯定能多两成!” 正说着,铁匠棚传来“当”的一声脆响——第一把改制好的锄头出炉了。老铁匠把锄头浸进冷水里,“滋啦”一声冒起白烟,冷却后拿起锄头递给刘邦:“老刘,你试试!按赵将军的尺寸打的,刃口淬了井水,硬得很!”刘邦接过锄头,走到场院的空地里,挥锄挖了一坑土,土块被切得整齐,翻起来的土层正好三寸厚:“好锄头!比俺那把旧的省力,刃口也快,挖一天地都不会累!” 虞姬这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麻布套,套在锄头上:“这是给锄头做的‘歇工套’,不用时套上,能挡住泥土,下次用不用再磨刃。”她还从布包里掏出几包草药,是从淮南带来的“麦芽粉”,“种麦时在种子里拌点这个,能让芽长得壮,不容易受虫害——俺问过齐地农匠,他们说这法子在齐东试过,管用。” 夕阳西下时,改制好的农具已经堆了半棚:锄头刃口闪着冷光,犁铧补过的熟铁泛着暗红,每件农具上都缠着虞姬她们缝的麻布,挂着小豆子写的“保养口诀”木牌。村民们围着农具,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春耕的计划:李老栓说要把自家的三亩地都种上旱麦,阿禾说要教大家按“轮作图”种豆子,小豆子则盼着早点用新犁耕地,说“要比去年快两倍”。 赵磊和虞姬并肩站在棚边,望着眼前的景象——铁匠还在敲打最后一把犁,妇娘们在收拾麻布片,孩子们围着选好的种子蹦跳,空气中混着铁屑的腥味、桐油的香气和麦种的清甜。“等春耕开始,咱们把‘农具标准化’推广到其他村子,”赵磊轻声说,指尖碰了碰虞姬的手背,“再教大家用‘行距一尺、株距五寸’的标准种麦,收成肯定能比去年好。” 虞姬点头,帮他拂去肩上的铁屑:“你也别太急,先把张村的春耕做好,再慢慢推广——大家刚学会改制农具,得给他们适应的时间。”正说着,了望哨的士兵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面黄旗:“赵将军,西北方向十里外有小股游牧部落活动,看阵型不像匈奴,像是附近的林胡部落,没带兵器,像是在找水源。” 刘邦立刻站起身,握紧手里的锄头:“俺去跟他们谈谈!林胡部落去年受过咱们的接济,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赵磊却按住他的手,笑着说:“不用急,让了望哨接着盯着,咱们按原计划准备春耕——他们要是来借水,就给他们指咱们挖的蓄水池;要是敢来捣乱,咱们有标准化的农具当武器,还有预警队,不怕。” 村民们听到消息,没有丝毫慌乱——李老栓扛起改制好的锄头,说“俺们有好锄头,真要动手也不怕”;阿禾则去召集预警队,检查铜锣是否能响。夕阳的余晖洒在改制好的农具上,泛着温暖的光,林胡部落的影子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渐渐变小,而张村的春耕准备,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不是轰轰烈烈的征战,却是最扎实的“蓄力”——标准化的农具、筛选好的种子、懂协作的村民、能应对变故的底气,这些藏在铁匠棚的火星里、麻布的针脚里、麦种的饱满里的力量,正一点点筑牢北境的根基,为即将到来的春耕,为更远的“跨疆太平”,埋下最坚实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