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栅格下方的监控室灯火通明,屏幕蓝光映照着几张严肃而疲惫的脸。护卫队即将护送“货物”转移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沈砚辞和陆星眠心中激起波澜。
“货物?”陆星眠用极低的气音问,脑中闪过那些圆柱形容器和苍白病床上的人影,“他们要把那些……实验体转移走?”
“也可能是设备、数据,或者别的什么。”沈砚辞眼神紧盯着下方,大脑飞速运转,“但‘b路线已清理’、‘十分钟后交接’——这意味着有一条被刻意清空的通道,一支有武装护卫的队伍,以及一个明确的转移目的地。”
陆星眠立刻明白了沈砚辞的意图:“你想混进去?”
“这是目前最快获取情报、找到出路、甚至可能接近‘医生’或他计划核心的机会。”沈砚辞的目光扫过监控室里那几个人的制服款式和装备,“制服是统一的深灰色作战服,有简单的肩章标识,武器是制式冲锋枪。不算最精锐,但训练有素。”
“可我们只有两个人,怎么混进一支队伍?”陆星眠觉得这想法太过冒险。
沈砚辞已经开始了他的“逻辑推演”,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数学题:“第一,交接在即,护卫队人员可能来自不同小组临时调配,彼此未必完全熟悉。第二,转移任务可能伴随一定风险或特殊性,需要额外‘专业人员’协助——比如,处理可能出现的‘货物’不稳定状况。第三,”他看向陆星眠,“你的共鸣,如果控制得当,或许能让某些‘货物’保持安静,这可以成为我们伪装的‘专业技能’。”
陆星眠喉咙发干:“又要我当‘安抚剂’?”
“是‘技术专员’。”沈砚辞纠正道,语气里听不出玩笑成分,“我们需要两套合身的制服,武器,以及……一个合理的出现时机和地点。”
格罗姆在背囊里小声吐槽:“从通风管道里的老鼠变成护送队的羊?这剧本跳跃是不是有点大?本大爷的根须表示跟不上这种惊险刺激的职场节奏。”
监控室里的人似乎结束了通讯,开始整理装备,准备换岗或执行任务。其中两人起身离开了房间。
“机会。”沈砚辞低声道,“跟上那两个人。找落单的。”
他们沿着通风管道,小心翼翼地跟踪着下方离开监控室的两名护卫。那两人穿过几条走廊,进入了一个像是装备间兼休息室的地方。房间里还有另外几个人,正在检查枪支或闲聊。目标两人将武器放在枪架上,脱下外套,似乎准备稍作休息。
沈砚辞和陆星眠在管道上方耐心等待。几分钟后,其中一人起身去了房间角落的卫生间。另一人则靠在椅子上,似乎有些疲惫地闭目养神。
“就他。”沈砚辞示意陆星眠注意那个去卫生间的人。“我解决里面那个,你负责制造一点小动静,吸引外面那个的注意,但要轻,不能惊动其他人。”
陆星眠紧张地点点头。沈砚辞如同幽灵般滑向卫生间上方的通风口,无声地打开栅格,落下。几乎同时,陆星眠按照沈砚辞之前的指示,用一小块从管道里抠下来的、裹着灰尘的金属片,从他们所在的管道缝隙轻轻弹了下去。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落在休息室那个闭目护卫的脚边不远处。
护卫立刻警觉地睁眼,低头看向声音来源,身体微微前倾。
就在这一两秒的分神间隙,卫生间里传来一声闷哼,随即是身体软倒的细微声响,但被外面房间其他的噪音掩盖了。
外面的护卫皱了皱眉,弯腰捡起那块小金属片,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嘟囔了一句“哪儿掉的”,又靠回了椅子,但这次没再完全闭眼。
通风管道里,陆星眠屏住呼吸。几秒钟后,卫生间上方的通风口栅格被轻轻推开,沈砚辞探出头,手里提着两套折叠好的灰色制服,还有两个配套的战术背心和武器。他示意陆星眠接应。
两人迅速退回到管道深处一个相对隐蔽的岔口。沈砚辞将一套稍小号的制服和背心递给陆星眠:“快换。武器检查一下,保险关上,非必要不开火。”
陆星眠手忙脚乱地套上制服。衣服带着一股淡淡的汗味和消毒水味,不太合身,但勉强能穿。战术背心沉甸甸的,插着几个弹匣和一些他不认识的工具。他拿起那把冲锋枪,冰冷的触感让他手心冒汗。他只在训练场摸过几次枪,实战经验几乎为零。
沈砚辞已经利落地换好衣服,并将昏迷护卫的身份卡别在自己胸前。他看了一眼陆星眠生疏的动作,低声快速说道:“跟着我,尽量少说话。如果被问及,就说我们是‘特殊反应小组’临时调派来协助本次转移的,负责‘货物稳定性监控’。其他的,我来应付。”
“特殊反应小组?他们会信吗?”
“护卫队和实验部门通常有信息隔阂。只要我们不露出明显破绽,在任务紧急的情况下,他们未必会深究。”沈砚辞检查了一下武器,将状态调整为安全,“关键是你的‘专业性’展示。等下如果见到‘货物’,尝试用最轻微的共鸣去接触,保持平稳、安抚的基调,就像……给受惊的动物顺毛。”
陆星眠苦笑,这比喻可真贴切。他努力回忆之前训练时那种平静专注的感觉。
两人整理完毕,将换下的衣物和多余装备塞进管道深处。沈砚辞看了一眼时间:“按照他们说的,护卫队应该已经出发前往交接点了。我们需要找到b路线,并‘恰好’在半路加入。”
他们从管道另一处出口下来,落入一条安静无人的后勤通道。沈砚辞辨认了一下方向,带着陆星眠快速前进。沿途遇到几个行色匆匆的白大褂研究人员,对方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并未过多关注——穿着护卫队制服的人在这片区域移动并不稀奇。
很快,他们听到了前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引擎轰鸣。拐过弯,一条宽阔的、灯光雪亮的通道出现在眼前。通道里停着三辆类似装甲运兵车但外形更封闭的车辆,车旁站着大约十五名全副武装的灰色制服护卫,正在听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训话。通道两侧的闸门紧闭,显示这里就是被清理出来的“b路线”。
“记住!‘货物’非常敏感且重要!任何异常情况,优先保证‘货物’稳定!非致命手段控制!出发!”队长说完,挥了挥手。
队员们开始有序登车。沈砚辞看准时机,带着陆星眠从侧后方快步走近队伍末尾。
“报告!”沈砚辞声音不大,但清晰有力,同时出示了那张身份卡(虽然照片不对,但昏暗光线下不易立刻察觉),“特殊反应小组,奉命前来协助本次转移,负责途中稳定性保障。”
队长是个脸上有疤的壮汉,闻言转过头,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俩。“特殊反应小组?我没接到额外增员的通知。”
“主治官直接下达的指令,可能系统同步有延迟。”沈砚辞面不改色,语气平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专业感,“鉴于近期‘货物’共鸣活性异常升高,为防万一。这是我的搭档,VII系列共鸣安抚专长。”他侧身示意了一下陆星眠。
队长的目光落在陆星眠身上。陆星眠努力挺直腰板,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一些,但心脏跳得像打鼓。
“VII系列专长?”队长皱眉,显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看了看即将关闭的车门,又看了看沈砚辞平静无波的脸和陆星眠(强装)镇定的表情,时间紧迫和任务优先的心态占了上风。“……上车!最后一辆!注意,没有命令不准擅自行动,更不准靠近‘货物’舱!”
“明白。”沈砚辞干脆利落地回答,拉了一把陆星眠,迅速登上了最后一辆车的后舱。
舱门在身后关闭。车厢内光线昏暗,除了他们,还有另外四名护卫,各自坐在两侧的长条座椅上,对两人的到来投来审视的目光,但没人开口询问。
车辆启动,平稳地沿着通道行驶。
陆星眠挨着沈砚辞坐下,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第一步,竟然成功了?他偷偷看了一眼沈砚辞,后者闭目养神,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次普通的报到。
格罗姆在背囊里完全不敢出声,只用微弱的精神波动传达着紧张:“挤死了挤死了!还要装死!本大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这笔账必须算在加班费里!”
车辆行驶了大约五六分钟,轻微震动,似乎通过了某道闸门,然后开始向上爬坡。外界隐约的声音也被彻底隔绝。
就在这时,陆星眠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这辆车的前部?一种熟悉的、混乱而痛苦的共鸣波动,如同沉闷的雷声,透过厚厚的隔板传来!
这辆车里,就载有“货物”!而且,这些“货物”的状态非常不稳定!
几乎同时,车厢内响起一阵低低的、令人不安的嗡鸣,像是某种抑制装置在加大功率。前舱与后舱之间的通话器里传来司机紧张的声音:“队长!‘货物’活性再次异常升高!抑制场负载接近临界!”
陆星眠脸色一白,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共鸣似乎被那前方的痛苦波动隐隐牵引,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荡漾!他用力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痛感集中注意力。
沈砚辞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地看向前舱隔板,又看向陆星眠,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控制住。这不是你引起的,但你可能让它变得更糟……或者,如果你能把握住,也可以让它平息。”
队长暴躁的声音从前面车辆通过无线电传来:“特殊反应小组!听到吗?你们不是专长这个吗?现在就用上!让后面那玩意儿安静点!不然还没到地方就要出乱子!”
全车护卫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沈砚辞和陆星眠身上。
考验,来得比预想的还要快。陆星眠看向沈砚辞,后者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深吸一口气,陆星眠闭上眼睛,不再试图压制那被牵引的共鸣,而是尝试着,极其小心地,将一缕平和的、安抚性的精神波动,如同涓涓细流,导向那隔板后方翻腾的痛苦之海。
他能“感觉”到,那里不止一个意识,而是多个意识痛苦地纠缠在一起。他努力传递着“平静”、“安全”的微弱信号,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一枚小小的、发光的浮标。
渐渐地,那令人心悸的波动似乎减弱了一点点,嗡鸣声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通话器里传来前面司机稍显放松的声音:“有效!活性在回落!抑制场负载稳定了!”
车厢内的护卫们看陆星眠的眼神,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毕竟,能直接安抚那些“怪物”的人,在他们看来本身就有些不同寻常。
沈砚辞对着通话器平静回应:“收到。我们会持续监控。”
危机暂时解除。陆星眠却丝毫不敢放松,维持着那细微的共鸣链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能感觉到,隔板后的那些意识并未真正平静,只是暂时被安抚,如同休眠的火山。而他自己,行走在这根纤细的精神钢丝上,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反噬,或者引发更剧烈的爆发。
车辆继续前行,驶向未知的目的地。伪装潜入成功,但真正的危险,或许才刚刚开始。他们不仅要面对外部的护卫和“医生”的布局,还要面对车内这些不稳定、与陆星眠有着诡异联系的“货物”。这趟护送之旅,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