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铭牌在沈砚辞指尖传递着刺骨的寒意,那些模糊的刻痕,尤其是那个“S-01”的实验室编号,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他记忆深处某扇紧锁的门。
他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半秒,瞳孔微微收缩。这个编号……他见过。不是在这片废墟,而是在更久远、更破碎的记忆残片里——父亲书桌上散乱的文件边缘,某张被火焰燎过的设计图角落,甚至可能在他童年那间永远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特殊观察室”门外。
“S系列……”沈砚辞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仿佛在自言自语,“特殊生命现象观测与互动项目……一号主实验室。”他复述出记忆中对应这个编号的完整名称,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众人闻言,皆是一震。陈默推了推眼镜,声音发紧:“沈哥,你是说……这‘医生’的老巢,可能就是你父亲当年主导的‘阈界计划’核心实验室之一?”
“不是可能。”沈砚辞缓缓松开铭牌,任其落在铺着灰尘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他抬起头,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冰冷的怒意,尖锐的审视,以及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属于往昔的波澜。“‘S-01’是起始,也是保密等级最高的几个实验室之一。‘教授’……那个克隆体,继承并扭曲了其中的大部分研究。如果这个实验室在方舟崩溃后依然存续,甚至保持独立运作……”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陆星眠看着沈砚辞瞬间变得格外冷硬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想起心象回廊中那燃烧的实验室幻象,想起沈砚辞父亲最后的呼喊。如今,那个悲剧的源头之一,可能正以另一种形式在这片废墟上继续着它的工作,而目标……是像他妹妹那样拥有特殊“频率”的孩子。
“那我们更得管了!”屠夫一拍大腿,牵动伤口也毫不在乎,“这群王八蛋,用沈博士留下的东西干这种勾当!还专挑孩子下手!不端了他们,老子睡觉都不踏实!”
老K则更冷静:“如果真是那个级别的实验室旧址,防御等级恐怕超乎想象。我们这点人手,硬闯等于送死。”
秦月看向沈砚辞:“你对那个实验室的内部结构,还有印象吗?”
沈砚辞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似乎在极力挖掘那些被尘封、甚至可能被自我保护机制模糊了的记忆。“……布局……很复杂。主体在地下,有多层隔离和独立维生系统。主要研究区、样本存放区、能源核心……还有……‘互动观测室’。”他睁开眼,眼神锐利,“如果他们要‘采集’和‘研究’活体样本,观测室和相邻的样本准备区是关键。但入口和通道……记忆很模糊。”
“有大致方向就比瞎摸强。”莉娜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她已经检查完了自己的装备,“需要更详细的内部情报。”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陆星眠身上。他,是目前唯一有可能从内部获取信息的人。
陆星眠感到肩膀沉甸甸的。他知道接下来的尝试将更加危险,也更加重要。他不仅要传递“希望”,还要像沈砚辞说的那样,在极其短暂的接触中,试图“读取”一点点环境信息——冰冷?明亮?狭窄?是否有其他生命迹象?
“我……再试试。”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格罗姆叹了口气,挪到陆星眠脚边,伸出几根相对完好的根须,轻轻缠绕住他的脚踝。“省着点用,傻小子。这次本大爷可没多少‘余粮’支援你了,你再抽干了自己,咱们就只能一起当干尸标本了。”它的精神波动带着担忧,却依旧用惯常的吐槽来掩饰。
陆星眠感激地看了它一眼,重新闭上眼睛,进入那种极致的专注状态。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这次凝聚“信号光束”的速度快了一些,对精神力的掌控也精细了一分。他想象着自己化作一根无形的探针,小心翼翼地避开外围可能存在的能量干扰(根据沈砚辞的提醒),朝着之前那个微弱回应的方向,再次发送了“连接”与“倾听”的请求。
这一次的等待更加煎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星眠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失去了血色。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时,那道微弱的“连接”再次建立!比上一次似乎稍微清晰了一点点,传来的恐惧感依旧浓烈,但在那恐惧的深处,陆星眠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期待”?仿佛那个被困的灵魂,一直在等待着这束光的再次出现。
他来不及细品这情绪,立刻按照沈砚辞的指导,将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传递过去:“坚持住。我们在外面。告诉我的感觉,你周围是什么样子?”
传递的同时,他也将自己的感知开放到极限,试图通过这道脆弱的连接,“感受”另一端的环境。
反馈来的信息破碎而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
“冷……很冷……白色的光……墙壁会响……有管子……还有……很多睡着的人……在罐子里……”
破碎的词句,却勾勒出一幅令人心悸的画面——低温、明亮的无菌环境、机械运行的噪音、维生管道,以及……更多的“样本”!
陆星眠心中剧震,差点维持不住连接。他强忍着不适,再次传递:“有多少‘睡着的人’?你能看到标记或者数字吗?”
这一次,反馈来得更慢,也更加艰难,仿佛那个小灵魂已经用尽了力气:“……很多……一排排……看不清……有红色的灯……在闪……门……外面有脚步声!”
最后的“脚步声”三个字带着剧烈的恐惧波动,连接随之剧烈颤抖,然后戛然而止!显然,另一端发生了某种变故,可能是守卫巡视,惊动了那个孩子。
陆星眠猛地睁开眼睛,身体晃了一下,被旁边的秦月扶住。他脸色惨白,大口喘息,但眼中却带着一丝亮光。
“怎么样?”沈砚辞立刻问。
陆星眠快速将感知到的信息复述了一遍。“……很多在罐子里的‘睡着的人’……红色的灯在闪……脚步声……”他看向沈砚辞,“那个实验室……是不是有样本储存区,而且有安全警报系统?”
沈砚辞眼神一凝。“红色警报灯……样本低温储存舱……”他脑海中破碎的记忆碎片开始拼接,“‘S-01’的样本区确实有独立的动态监测和警报。如果红灯闪烁,意味着储存环境可能出现不稳定,或者……有未授权的访问企图。”
他猛地看向老K:“你们之前看到运输车辆,运送的是密封培养舱。如果‘医生’在往那个实验室运送新的‘样本’,同时旧的储存系统可能存在问题……”
“他们可能需要技术人员,或者特定权限去维护或转移样本!”陈默接口道,眼中闪过一丝灵光。
“这是一个机会。”沈砚辞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混乱,或者对‘专业’人员的需求,都可能制造出我们潜入的缝隙。”
他看向疲惫不堪但眼神依旧清亮的陆星眠,又看了看地上的铭牌,最后目光扫过每一个同伴。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既能救出那些孩子,又能彻底捣毁这个‘教授’遗产实验室的计划。”沈砚辞的声音在寂静的据点内回荡,“而钥匙,可能就在我们手里——我残存的记忆,陆星眠的共鸣连接,还有……这块来自过去的铭牌。”
格罗姆晃了晃叶子,精神波动带着认命般的叹息:“得,这下真要从废墟求生变成特工潜入,外加拯救儿童了……本大爷的退休生活,看来是遥遥无期了。傻小子,下次‘打电话’记得问清楚,他们实验室里有没有适合盆栽的阳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