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根骑车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家,上房昏暗的油灯透过窗户,映照在外面的三寸之地。
听见院里的动静,许棠和冯桃花先后从屋里走出来。
俩孩子兴高采烈的跑过去喊人,“娘,舅妈!”
冯桃花见人安全回家,才将悬着的心放下,“怎么回来的有点晚?”
许棠往前走了几步问:“事情都解决了吗?”
李宝根从棚子里停好车出来说:“都办妥了,你们先进屋,香草你姐俩先学一遍,舅洗把手和脸。”
“爹,爹呀!”安安一天没见到爹,着急忙慌的趿拉着老娘的旧棉鞋,从屋里踢里塔拉的跑出了。
“哎,黑灯瞎火的你别跑,等会儿爹身上埋汰!”
“嗯呢!”安安乖乖守在老爹身边等着。
李宝根擦完脸泼掉水,将身上的土弹了弹,才抱起门边的儿子,拎起掉在地上的鞋回屋。
屋里,香草提心吊胆的生怕把钱装丢了,赶紧掏出来递给她娘。
冯桃花接过钱,径直塞到了弟媳手里,语带感激的说:“给安安买点好吃的。”
许棠赶紧把烫手的山芋推回去,板着脸说:“表姐你这是干啥?他又不缺嘴,这是给香草姐俩的医药费。”
冯桃花眼圈发红,一脸诚恳的又推了回来,“宝根能给他俩撑腰我就知足了,要是搁我还不知咋办呢,没得让你们伤人还不落好。”
李宝根把鞋放在边上,搂着儿子坐到炕上,看着推拒的二人,皱着眉说:“表姐你就别外道了,别说你是我姐,他俩是我外甥、外甥女,就是路上遇到不平事,别人过来让帮下忙,我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给表弟添了麻烦,冯桃花一时间有些坐立难安,她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了,你们先休息吧,我们娘仨先回屋了。”
“行,以后有啥事你就给我说,还有你们俩,听见没有?”
“诶我记下了。”
“知道了老舅!”
提着灯将人送出去,李宝根兑了一盆热水端进屋。
许棠在炕上铺着被问:“这事就算了结了吧!”
李宝根用手绢给儿子擦完脸,把小脚丫怼鼓到水盆里,边洗边说:“嗯差不多,就看田宏亮在家说话好不好使了,你没看他那媳妇泼辣成啥样!”
“爹,痒痒~”
“臭小子别蹬,忍一下!”
许棠听石头学了一嘴,她边脱棉衣,边叹了口气说:“我倒是挺能理解她的,在农村家里没有顶梁柱,不显得自己不好惹一点,谁都会来欺负一脚,这个是生存技能,活着的小手段而已。
我奶40岁守寡,还好那时我爹成年了,但也有人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小老太跟别人吵架揪头发挠脸,饭都吃不饱,也得蹦高骂,气势不能输。
我记得小时候回村,二叔因为垒院墙跟隔壁干起来了,我奶坐大门口一手拿砧板,一手拿菜刀,边剁边骂了好几天!”
李宝根给儿子擦干小脚,就着盆里的温水洗着脚说:“那你爷没有兄弟吗?”
“逃荒来的,本家亲戚没的没散的散,就一个姑奶嫁到了外村,日子也过不上来。”
许棠见安安还趴在男人背上腻歪,上前一把拽过来给他脱衣服。
“原来你们也是闯关东过来的,我还以为你们是坐地户呢?”
李宝根端起水盆将水倒掉,回屋脱了衣服钻进被窝。
安安从老娘被窝爬过来,“爹,讲故事!”
“嗯,讲啥故事呢?”
李宝根冥思苦想,你记起了曾经刷过的一个段子,他清了清嗓子开讲:“从前呢有个地主,家里养了两匹马,让它们各驮一麻袋100的大米送货。
黑马一天能跑100里,白马能跑120里,主人一看这白马挺厉害,于是给它又加了20斤大米,黑马依旧悠达的跑100里地,白马累死累活也才跑了110里。
主人就在它前面吊着一个胡萝卜,白马玩命跑也吃不着,后来它相通了,货拉的越来越多,跑得也越来越快,胡萝卜却一口没吃着。
它就跟黑马学,也只跑100里,主人见它偷懒拿起鞭子就抽,白马受不了虐待跑到了别人家,主人逢人就说白马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对黑马反而赞不绝口……”
安安不知何时,已经窝在老爹怀里进入了梦乡。
许棠翻过身,看着黑暗里男人的轮廓,有些愤慨的说:“这主人也不咋地,这不是欺负老实马吗?那黑马偷懒他眼瞎看不着啊?”
李宝根不认同的反驳她,“还不是怨白马它自己,干活就干活,它拼命干什么?像黑马一样,大家一起摆烂不好吗?”
许棠侧卧着身子,撑着头争辩道:“拼命可以升职称涨工资啊,你天天就干本职工作,领导怎么能看你业绩突出呢?你看那劳模还有补助呢!”
李宝根单手枕在脑后,跟媳妇有理有据的辩论起来,“那也比不过关系户或溜须怕马屁的人,你看,像大爷家三个堂哥,要是不送礼就一味埋头干活,能那么快转正吗?”
许棠坚持自己的观点,“我觉得只要有能力,有本事,不论在哪早晚都能熬出头,没听说过一句话嘛,是金子总会发光。”
李宝根看了一眼她的方向,笑了下天真的媳妇,怪不得最近下班越来越晚,为了打消她的积极性,不得不给下点猛药。
“等有上升的岗位,需要两个人竞争时,领导差不多会交给黑马,让白马继续在基层。”
许棠不服气的问:“凭啥呀?”
“凭黑马会给领导提供情绪价值,会来事有眼力见,谁愿意自己跟前杵个死木疙瘩?”
“哼——!奸臣!”许棠气得转过身,掖好被子不搭理他。
李宝根乘胜追击,接着诡辩道:“所谓忠臣忠的是天下,奸臣忠的才是皇上,如果你是皇上该如何选?”
许棠直接用被子蒙住了头,声音从被子里,闷闷的传出来,“昏君!不听不听——”
李宝根见媳妇吃瘪,欠欠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