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灰色的天空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弱的光。
窗玻璃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花,屋里已经睁开眼的小两口,贪恋着被窝里最后一丝温暖。
李宝根坐起来,把被子给媳妇掖了掖,嗓子带着点嘶哑说:“你在眯一会儿,我下地把炉子捅着,这几天你难受,我要在家饭就我来做。”
“嗯!”许棠侧过身,满脸幸福的看着他穿鞋下地。
李宝根到小棚子里拿出两块蜂窝煤,旁边还立着两排50多块煤坯子。
以前他自己一个人过冬,直接往空间一猫,蜂窝煤都用不了。
但今年不成了,他就用煤面子、黄土、碎稻草和成煤泥,用木头做个正方形的模子拖成煤坯子,然后晾干收到棚子里,用时候还得敲一下。
56年公私合营后,国家大力推广蜂窝煤。1是蜂窝煤不起烟能充分燃烧,2是省煤。
有些地方用煤球,跟柠檬差不多大,燃烧时间长比较耐烧,一般都是锅炉,烤烟专门使用。
以前有煤球厂,就是用机器把煤灰混合黄泥,压成一颗一颗大小均匀的煤球。需要按重量购买,买回家得摊开晒晒,不然易碎烟还大。
也有自家用煤面子加黄土加水一和,用筛子一摇,俗称“摇煤球”。
李宝根把炉子捅着,坐上小锅煮上白米瘦肉粥,将昨天泡好的海带丝,用醋、白糖、辣椒油拌了一下,曹垚上个月给捎回来的咸鸭蛋,拿出两个。
许棠叠好被下炕,把炕桌放好。
李宝根将做好的饭端上桌,催促道:“你赶紧洗漱吧,炉子上坐着水呢!”
“诶!”许棠美滋滋的到灶间对水洗脸,以前觉得结婚很好,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男人对自己也上心。
现在觉得怀孕更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已经考虑要多生几个了。
两人快速的吃过早饭,许棠将小挎包里塞了些果干,就急匆匆的和李宝根坐公交往厂里赶。
看着媳妇下车,李宝根又坐车往前绕了3站,才在钢铁厂下车。
随着工人一起涌进厂区,到了采购科大办公室,曹垚已经等候多时了。
“嗨宝根,听我媳妇说你昨天领工资了,啥时候回来的!”
李宝根和大伙儿打过招呼,拉着椅子往他近前凑了凑,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钱,压低声音说:“前天回来的,鸭蛋的钱给你。”
“哎呀不着急,这一趟有啥稀奇事吗?”
“那边死冷的,又是在农村光在亲戚家里猫着了,他们给我带了些土特产,我给你和曹主任都留出来了,一会儿下班你去我家拿。”
“行啊,没忘了兄弟!”
“诶客气啥,上个月你受累了,跟你说个事,嘿嘿——我要当爹了。”
曹垚一脸羡慕,“啊?你这也太快了,我比你早半个月结婚,现在还没有信呢!”
“着啥急呀,多过过二人世界不好吗?我跟你说,有了就不……”
两人猫在角落嘀嘀咕咕,听得曹垚呲牙咧嘴,脸色变了又变,“算了算了,还是再等个一年半载吧,我过年才19当爹太早了。”
李宝根一脸沧桑,语气里满是无奈,“唉,顺其自然吧,有了你还能不要是咋地!”
今天李姐因为婆婆住院请了假,会议由曹主任一个主持,主要中心思想,搞团结促生产,年底业绩翻一翻。
尤其是计划外物资采购四组,职工年节福利就发时令海鲜,他们四个人必须保证物资充足。
最后又把几人叫到办公室,开完介绍信,曹主任单独交代了几句,“年轻人嘛,还是需要多磨砺的,你们都好好干,年底我打报告,争取都给你们涨上一级。”
能涨工资,其余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各自表了一番忠心,才结伴离去。
李宝根到张卫国那取走筐,顺手牵羊也把自行车骑走了。
曹垚跟着他回到小院,乐呵呵的取走了两份,留出来的土特产。
将人送走,李宝根瞧着趴窗台看他的香草,走进了偏房,“香草,腿咋样了?能挨地不?”
香草仰着小脸喊人,“舅舅!挨地已经不疼了。”
李宝根也不懂这些,想了下,“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要是没问题,就让大夫把板子给你拆了。”
香草高兴异常,眼睛闪闪发亮,“太好了,谢谢小舅。”
小石头开心的直鼓掌,“姐姐终于可以下地了。”
李宝根将车停到院外,把香草抱到后座上,转身锁好大门,将腿挎过去抱起石头,放在大梁上,长腿一勾车梯子,见人坐稳了,“出——发!”
一路上,姐弟俩活像两只麻雀,叽叽喳喳小嘴就没停过,俩孩子到了城里也没正经出来过,上次去澡堂子,还是小石头第一次出门。
到职工医院,直接找到了王大夫,他拆开夹板,细心按压检查了一番,才说:
“没啥大问题,恢复的挺好,平时像我这样勾勾脚、伸伸腿、先别做剧烈运动,回去要是有疼痛、红肿的情况,你再来医院找我。”
“好,谢谢王大夫,麻烦你了。”
香草嘴甜的开口感谢,“谢谢王叔叔。”
“哎!不谢不谢,职责所在。”
李宝根将俩孩子送回小院,蹬着车往靠山屯猛骑,道路两边都是光秃秃的荒草地,顶风跑了40里,到村大腿都骑酸了。
他看了一眼前后,喘了口粗气将手放进筐里,把肉、干货、细粮放了进去。
这才脚下一蹬,撅着屁股往家里骑去,村道上不断有屯里人热情的打招呼,他都一一笑着回应。
到家门口下了车,一进院嘴里就喊:“爹、娘,我回来了!”
李占庆在后院劈柴火,听见前院的喊声,放下斧子就往前院跑,心里禁不住直犯嘀咕,看见人忙问:“老小,你咋回来了,是不是出啥事了?”
李宝根边卸筐,边说:“净瞎操心,我这两个月出差比较勤,回来给你送点东西,我娘呢?”
“找你大妈唠嗑去了。”
李宝根冲他爹使了个眼色,“那就好,爹,先关门!”
这回好了,老娘不在家,他想往外拿啥,就拿啥,先拿出来30斤苹果,又开始往外拿做粘豆包的大黄米、红豆。
李占庆一回屋,就见地上摆了一堆东西,连忙阻止他,“哎呀,够了够了,差不多了!”
李宝根瞧了瞧,自己自行车顶天也就能带回这些东西了,他嘱咐道:
“爹,你挑些给我爷和大爷拿过去点,就说是邮回来的,你们外面放点玉米面做做样子,平时就吃细粮,鸡蛋别给我攒着,你们自己吃……”
李占庆打断他,“行了行了,我心里都有数,你说要出差,那你媳妇怀着身子呢,谁照顾她?”
这话把李宝根问的一愣,顺嘴就说:“她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呀,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我是说,她一做饭不老吐吗,她吃不好东西,那我大孙缺营养,在肚里不就长得小吗?”
“这还不简单,拿点东西,上我丈母娘家吃一口呗。”
李占庆一摇头,“那哪行,没得让人说咱老李家拿孙子不精心!”
“那你就直说,想咋弄!”
李占庆提议道:“让你娘过去陪两个月,好好稳稳胎。”
“那你咋整,这大岁数,一个人冷锅冷灶的!”
“我一个老头子好说,吃啥不行,还能饿着我咋的!做好吃了不会,弄熟肯定没问题。”
李宝根灵机一动,给他爹出了主意,“要不你拿点东西,跟我爷搭伙去?我大妈巴不乐得给你做。”
李占庆眼睛一亮,“诶这行啊,我现在就去叫你娘,你先在屋歇会儿,一会你还得骑回去呢!”
“成,叫我娘快点回来。”
“放心吧,一说让她照顾大孙子去,保证跑得比谁都快!”
李占庆乐呵呵的说完,颠颠的就往大哥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