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根又接着和老爷子聊了一会下去采购时的趣事,尤其是讲到青山县的八斤,大伙儿都被逗得哈哈大笑,合不拢嘴。
“小哥,小哥是你来了吗?”老四和王金花从外面回来,进屋就听见爷爷那屋说话的声音,高兴的像个大马猴两步就窜进了屋里。
“这孩子整天?愣三光,办事也让?信不着。”王金花走在后边,看着这么跳脱的老儿子直摇头。
李占余瞪了眼?惊?诈的臭小子,一点也不稳当太没深沉了。
“小哥,你啥时候来的?”
老四宝玉装作没看见他爹嫌弃的眼神,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望着小哥,蹬掉打着补丁的二棉鞋就利索的爬上了炕,凑在他身边坐好。
“我刚回来还没有两个点,你干嘛去了?”
宝根打量着老四,身形像根细细的竹竿,挂满补丁的棉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走路时一蹦一窜的,活脱脱像只穿着衣服的小猴子。
怪不得村里人都叫他猴四,果然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跟我娘上该里换鸡蛋了,又买了点盐和酱油乱七八糟的东西,走这一路都快累死我了。”
王金花放好东西撩着布帘子进屋,张嘴就毫不留情的揭了他老底,“是你欠儿登的非要跟去,现在倒叫上屈了?活该给你累成黄花菜!”
老四不理会老娘的挖苦,好奇的比划了一个圆,“小哥,你们食堂的馒头有这么大吗?”
宝根好笑的把他的手缩小了一个范围,“哪有那么大呀,还得在小两圈,大概这么大吧!”
老四一副被骗苦了的懊恼表情,“我就知道三哥是在骗我,上个月他回来,说食堂的馒头有小禾的脑袋那么大,一顿吃三个他就饱了,给我羡慕坏了。”
李宝根穿过来也饿过几天肚子,吃是人的本能,凡是能吃到嘴里的东西,不管你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田间长的、还是水里游的,地上的蚂蚁窝那也不会放过。
就连草根树皮也被“斩草除根”。树,在大炼钢铁中已被砍光了,有的地方烧火做饭取暖都是问题。
这时的燃料主要是庄稼秸秆、树枝、杂草,可是秸秆一下来就沤了肥,或打碎了吃进肚子里。
像老四这样的半大小子,正是饿得狼哇的年纪,一碗稀饭撒泡尿肚子又空了,出于饥饿的本能什么东西都想放嘴里嚼一嚼。
他看着瘦成麻杆的老四,嘴里就不自觉的秃噜出一句话:“等你有时间去城里,我带你上我们厂里的食堂吃一顿。”
老四一把抱住宝根,目光灼灼的问:“小哥你说得是真的吗?”
“当然,这我骗你干啥?”
“小哥还是你对我好,不像三哥他老馋我!”
屋里几个大人,笑呵呵的瞧着小哥俩聊的热火朝天,一大家子只有拧成一股绳,日子才会蒸蒸日上红红火火,不被外人欺负。
爷俩回到家里,冯春红饭菜已经做好了,高粱米煮成的稠粥,配上腌萝卜条和小咸鱼,李宝根呼噜呼噜一口气吃了三大碗,跃华也不甘示弱的造了两大碗。
晚上为了省柴火,几口人都挤在了东屋的炕上抱团取暖。
后半夜,天空飘起了雪花,寒风凛冽,呼呼的风声拍打着窗户。
大清早,前屯的一小队就闹翻了天,大队长把锣敲得震天响。
冯春红刚扒完灶堂里的小灰,准备做早饭,听见声音疑惑的问:“他爹,大清早的能有啥事啊?”
李占庆刚扫完院子里的雪,摇摇头望向大队部的方向,“听这动静还挺急,我过去看看,你弄饭吧!”
李宝根穿好衣服,看了眼睡得正香的两外甥,走出屋凑趣的说:“爹,我也跟你一块去看看热闹!”
“行,把帽子带好了。”
爷俩一起出了门,“嘎吱嘎吱”踩着脚下的积雪往村部走去,路上遇到了赵大勇过来热络的搭话:“宝根,你啥时候回来的?”
“大勇叔,我昨个儿到的家。”
赵大勇看着宝根夸赞道:“大小伙子这半年出息不少,个头也蹿起来了。”
他又转头问:诶,二哥,知道敲锣啥事不?”
李占庆笑眯眯的背着手,显然一副小老头的做派,“不道啊!也没听说有啥大事,该忙的都忙活完了。”
三人到了大队部,发现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那里,刘麻子和范通脸上着带伤,彼此大眼瞪小眼的怒视着对方。
大队长赵文明见人到了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掌,见大伙儿都看了过来,才沉着脸开口说:
“今天喊各队的社员过来,是有一件不光彩的事,找你们问问线索,刘麻子家昨晚上丢了鸡,具体什么情况让他来说说。”
刘麻子愤愤不平的怒瞪了一眼范通,上前一步大着嗓子嚷嚷道:“我今天早上起来去茅房,瞧见铺了一层清雪的地上,有一串脚印踩到我家的鸡窝门口。
我心里一个激灵,趴到鸡窝门一看,我艹他娘的,里面的三只老母鸡全没了,我着急忙慌的顺着脚印查看,发现停在了范通家门口。”
脑袋戗毛戗刺儿的范通,在旁边气得跳脚大骂:刘麻子你放屁,想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你也太损了。”
刘麻子丝毫不让份儿,指着范通的鼻子大声咒骂:“你奶奶的真缺德,敢偷鸡不敢认,你也算是个带把的!”
两人越骂火气越大,没一会又打到了一起,原本围着看热闹的社员,赶紧把两人分开。
这时公社治安员陈大伟,带着大队财务刘守信骑车过来了,刘守信跳下车喊道:“大队长,人我找来了。”
赵文明忙迎上去握了握手,亲热的说:“老陈,麻烦你跑这一趟了,本来也不想劳烦你,但刘麻子非要找你评理。”
陈大伟严肃的国字脸上,硬挤出一丝和煦的微笑,客气的说:
“甭客气,职责所在,我干的就是维护一方治安的工作,理应为群众服务,路上我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当事人都在吧。”
“在在,刘麻子范通,你俩过来把事情说清楚!”赵文明连忙招手示意两人过来。
陈大伟先打量了两人片刻,对范通问:“你说不是你偷的,那脚印咋到了你家门口呢?”
眼角淤青的范通大呼冤枉:“这我咋知道啊!反正我没偷他家的鸡,要是我干的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他就是要栽赃我,陈公安你得给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