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家里养的小猫萌萌,总爱在嬉闹时亮出利爪与尖牙,下口也没有轻重,导致时熙常被抓咬受伤。
她记得第一次去医院打疫苗时,医生反复叮嘱告诫,伤口要第一时间在流水下冲洗至少三分钟,这样能最大限度减少伤口内的病毒残留,降低感染风险。
时熙想到这,她忙从萧琮之怀中挣扎出来,牵起他的手,着急地把他往树屋拉:“快,伤口得尽快冲洗消毒。”
陶罐中放凉的开水缓缓地倾倒而出,轻柔地冲刷着萧琮之受伤的左手。
汩汩清水混着鲜血流下,萧琮之任凭她抓着自己的手,垂眸望着她低垂的发梢,专注的神情,倏然,他内心泛起一丝涟漪。
他的右手不受控地抬起,指尖轻轻勾住她额前散落的发丝,温柔地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
可当指腹触到时熙耳后温热的皮肤时,他猛然惊觉,这指尖的温度竟如同能将两人一同焚毁的烈火。
萧琮之快速地抽回手,指节攥紧成拳。他太过清楚,在这权力倾轧的世道里,他只要走出丛林,走上原本自己该走的路,能带给她的,除了无尽的毁灭,再无其他。
当树屋中所有的凉水都用光之后,时熙依然觉得不保险,她打算去河边打水回来继续。
却被萧琮之一把拉住,他掌心滚烫,声音有些莫名的嘶哑:“不要去,不知外边还有没有狼。”
“那上些红瓶里的药吧,刚好还剩一些。”
白色的药粉撒到伤口上时,萧琮之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比起身体的灼烧,更让他煎熬的,是近在咫尺却不敢触碰的温度。
此刻的树屋内,柴火通明,温如春煦;鸡汤煨在陶罐中,香气袅袅。
而屋内的二人却各坐一边,各自萎靡,心有千结。
时熙蜷缩在草堆边缘,望着萧琮之倚墙而坐的剪影,火光照在他受伤的手上,显得伤口狰狞可怕。
“他为何总是如此,每次受伤后却一声不吭?自己有多少次见他,他都是在受伤,他难道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在乎吗?”
时熙满心煎熬,他这次的受伤是为了救自己,然而蒙君厚泽,自己却是愧无以为报。
两人相对一夜,相顾无言。
待到天明,时熙一睁眼,便对上炉灶上方赫然挂着的三张狼皮,吓得她直接从草堆上滚到角落边。
因昨日太过慌乱,她当时只是觉得狼的体型很大。如今仔细瞧着,才发觉这狼的体型比曾经小区的大爷养的熊版阿拉斯加还要大上不少,足有她整个人这么长。
时熙一骨碌地爬起来,怀着好奇与敬畏,伸手抚上狼毛。狼毛长可及掌,触之刚硬凛冽,如钢丝拂手,她连连啧啧称奇。
屋外突然传来踩踏枯枝的响动,时熙急忙推门一看。
萧琮之早已起身,在屋外的空地生起了一堆柴火,篝火之上烟熏着六只硕大的狼后腿。
“你怎么伤还没好,怎么就开始干活了?!咦......狼肉还能吃?”时熙跳下树屋,直奔萧琮之而去。
“我伤的是左手,不碍事。得备上些木筏上能吃得食物。”
时熙蹲下身来,仔细查看他左手的伤情,只见伤口皮肤外翻,红肿从伤口蔓延至肘部,看起来比昨日更严重了。
她心中一紧,喉间瞬间泛起酸涩。当眼泪不受控地要掉下来的时候,时熙立马背过身去。
萧琮之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望着她此刻在微微抽动的背影,只想即刻揽她入怀,可,他却只能强控自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带着几分沙哑的克制,他开口说道:“我们到此已有七日,不可再耽搁下去。椴树皮该泡好了,等会我便去河边。”
时熙慌忙抹掉眼角的泪,转头说道:“我也去。”
“你身体不适,就留在房中歇息。”
“不不不,我不疼啦。我……我害怕,不想一个人待着。”
片刻之后,萧琮之和时熙一人抱着一大捆竹杆,编好的竹片,盛水的陶罐等,下到了河边。
时熙抢先从河中捞出椴树皮,这树皮经过两日的浸泡,已经变得无比柔软。
在萧琮之的指导下,两人又在河滩边的大石上,反复捶打捞出的树皮,使其纤维变得松散,以便下一步的搓捻成绳。
经过一番“望闻问切”,时熙终于搓捻出一条勉强合格的绳索时,她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神色,“太神奇了,还可以这样制绳。”
当她望向萧琮之手中的皮绳——紧实光滑,再看看自己搓出的绳子歪歪扭扭、毛毛躁躁。脸上的惊喜瞬间切换成失落:看来,在动手这事上,我确实谁也不如。
两人在河滩边忙乎了一整日,最终搓捻出了造筏所需的所有皮绳。
将搓好的皮绳晾晒好后,暮色已经快要漫过河滩。两人灌好清水,就准备返回树屋。
落日的余晖晒照在林间,又到了百鸟归林的时辰,昨日便是这时遇上的野狼。
走在回树屋途中的时熙顿时条件反射般的紧张起来,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随时都要转头朝四周观察一下。
一阵晚风吹来,周遭的树林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沙沙声。
“妈呀!吓死人了!”时熙嘀咕一声,一个箭步蹿至萧琮之身边,伸手便直接握住他的右手,不肯再松开。
萧琮之垂眸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轻笑一声:“昨日不是敢刺狼眼吗,怎么今日一阵风就怕成这样?”
“昨日乃是形势所逼,迫不得已。今日不同,你不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最可怕吗,因为不知道有什么危险,也不知危险来自何方。这就叫未知的危险才最为可怕。”她狡辩的声量渐高,目光仍谨慎地扫过阴影幢幢的树林。
“哪来得这么多歪理?”萧琮之听时熙叨叨一堆,嘴上虽然嫌弃,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夕阳穿过他发梢,在他脸上织出一层金色的柔光,而他眼底翻涌的眷恋,却比暮色更浓,像是漆黑夜色中闪烁的星辰。
突然之间,时熙心如鹿撞,转而她便释然,迎上他的目光,莞尔一笑。
两人掌心间的温度此刻都化作指缝间交缠的羁绊,远处树屋的轮廓渐次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