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根是种富含淀粉的碳水化合物,一碗落了肚,时熙顿觉腹内有了强烈的饱腹感,她满意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篝火噼啪炸开火星,将萧琮之认真编制竹片的身影映得忽明忽暗,他此刻正指尖翻飞,竹篾在他手中发出细密的簌簌声。
树屋内篝焰烈烈,暖意融融,一派轻松祥和之态。
饭饱衣暖之后,时熙也无事可干,她一头扑到干草堆里,慵懒得双手撑起下巴,同他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
“阿之,你现在做得是什么东西?”
“木筏上的竹蓬,可遮风挡雨。” 萧琮之头也不抬,竹篾在掌心灵活翻转,很快就编出一大片的菱形纹路。
“哇,你真厉害,木筏还带有棚子呢。”时熙的眼睛亮晶晶的,自己不会干这活路,总得提供些情绪价值:“那我们要在河上漂多久?”
“这,我也不知,这河发源自深山之中,按理说出山后应该是向东而行。东面便是大启的鄂州。”
“大启!”时熙心下一顿,她紧咬着下唇,思虑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是北鄠人吗?”
萧琮之立即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望向时熙,他自是明白她问这话背后的意思。
周遭的空气骤然凝固,唯有篝火燃烧的声响愈发清晰。
他随即又垂下双眸,不再看她,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自然不是。我出生于青州,家中原本是青州的富商。十一岁那年,我阿爹阿娘带我来成邑行商,途中却遭歹人杀害。我侥幸逃脱,此后便在成邑留了下来。”
“那……那些杀害你父母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推测或许是北鄠人。” 他攥紧竹篾,指节泛白,“所以我才私下相助北鄠的大特勤,他曾应承我,若是他继承汗位,定会助我手刃仇人。”
“原来是这样。” 时熙咬着下唇,火光在她眼中明明灭灭,“崔……崔绩是因为误会你是北鄠的人,所以才要杀你?”
“太子和恭王本就是劲敌,我此次去青州,也是受了恭王的密令。他自然是不肯容我。”
树屋内陷入长久的寂静,唯有火焰偶尔爆裂的声响打破屋内的沉默。
时熙望着萧琮之隐在阴影里的侧脸,她实在无法分清他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只能都打个问号存在心间。
这个年代的国家大事没人同她谈论过,她唯一知道的只有大启和北鄠是敌对方,两国常年在边境都有摩擦。而在大启朝内,党派林立,其中太子党同恭王党便是势同水火。
萧琮之作为大启的官员,因一己之私,联系敌国王子,参与到别国的夺嫡当中,肯定是极为不妥。但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说明他并非是北鄠的奸细。
萧琮之见时熙犹豫、迷惑的神色,知她并未全然相信。他一时也不再辩解,只是默不作声地将散落的竹篾归拢收拾,准备就寝。
这三角形树屋的三边,被时熙,萧琮之,木门各占一边。此时萧琮之这边被陶器、竹篾及竹编堆满,尖锐的竹篾边角支棱着。然而他个子又很高,即便蜷缩起来,仍有半边身子悬在杂物边缘。
时熙摆头看看自己周边,没有任何杂物,位置也足够宽敞,她急忙坐起来,真诚地说道:“我们换个位置睡吧。”
萧琮之却只是摇头,动作带起一阵轻微的竹篾碰撞声:“不用。你早些安歇,明日到竹林的路程可不近。”
他蜷缩着将自己塞进逼仄的角落,布料摩擦过竹篾发出了一阵沙沙声,他随即翻身面朝里睡去,一会儿便再没了动静。
时熙望着那道蜷缩着的,显得落寞的背影,当下有些心下不忍。她只得又重新躺下来,思乱如麻,回想起他刚说过的话。
她在心底喃喃自语:他真的是为了报仇?他算起来是青州人,与北鄠确实很近,也许他说的都是真的。
可还没等到她再多想些什么,一阵阵困意袭来,时熙迷迷糊糊间,告诫自己明日要记得早些起身,去竹林看逮兔子后,便睡了过去。
当屋外天色还未明时,时熙在睡梦中觉得小肚子传来一阵揪疼,她不安地在地板上翻来覆去,把身体蜷缩成虾米状,嘴里还无意识地呻吟了两声。可越来越强烈的疼痛,直接将她从睡梦中扯回了现实。
时熙一睁开眼,便见到萧琮之半跪在她身边,一脸关切地望着她,“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你一整晚都睡得不安稳。”
“我肚子有些……”时熙的话戛然而止,她感到身下有股暖流顺着大腿内侧蔓延。
她心中一惊:到了这儿,我竟忘了算日子,大姨妈该来了。可是此前从来都是不疼的,难道是因为我昨日下河,受了凉。
她下意识想撑起身子,却瞥见萧琮之还在跟前,她瞬间僵在原地,看到草堆上有些暗红色的血迹,时熙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从未有过的忸怩:“我……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我想换衣服。”
换衣服?这种条件下哪里来得衣服可以换。
萧琮之一愣,目光扫过时熙僵硬的姿势,她躺在草堆中一动也不动。他立马猜到了什么,他耳尖泛红,随后别过脸去,支吾其词,“嗯,好。我……我马上出去。”
萧琮之脚步匆匆,拿起一个瓷罐,出门后又轻轻地掩上了木门。
时熙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远之后,立即爬起来一看。果然,裤子已经弄脏了。可是这里并没有月事带,这该怎么办?
她身上穿着的男式袍衫,前襟已经缺了几块。到这儿的第一晚,她就割下来当做降体温的额布了。而且袍衫早就已经泥泞不堪,时熙只好解开袍衫,打起里面的寝衣的主意。
“哗啦”一声,她又从寝衣上割下一大块,再把地板上铺着的干草拿到炉台边烧成草木灰,裹到割下的布条中,充当吸血棉。
这才算是暂时解决了个人问题,可是脏了的裤子又该如何清洗。
正当时熙犯难之时,萧琮之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我烧了罐热水,放在外面。我先去竹林了。你身体不舒服就在这好好休息。”
脚步声渐远,时熙才掀开木门一角,清晨的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一罐已经烧开的水正正地摆在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