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站立于地窑前,时熙缓缓伸出手,握住此刻在她心中有些沉重的窑盖把手。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萧琮之,目光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萧琮之微微点头,墨眸中满是鼓励,唇角微扬,示意她赶快打开。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提,随着“吱呀”一声,窑盖缓缓开启,一股温热之气裹挟着呛人的烟尘汹涌而出。
时熙心跳加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坑内。
当烟尘散去,那一件件形态奇特、带着泥土原始质感的陶器映入眼帘时,时熙心中一阵欣喜,成功的曙光似乎已在眼前闪耀。
她立即仔细查看起来,亲手捏制的十件陶器,此刻静静躺在坑内,却已命运各异。
其中三件当场碎成了大小不一的残片;
还有三件有明显的裂痕;
最后四件目测起来似乎并无明显的问题。
她忍不住急忙上手检验,这四件陶器虽然器壁粗糙或有一些小瑕疵,整体上还算完整。
“哇,百分之四十的成功率,太好了。”
时熙惊呼一声,双脚离地,激动地原地跳了起来。她赶紧拉扯着萧琮之的衣袖,示意他赶快看。
随即,时熙又拿起那个刻有“熙”字的陶碗,放在手中反复端详,越看她越觉得满意,这流畅自然的线条,古朴别致的造型,在她自己心中这简直就是件艺术品。
身旁的萧琮之静静地伫立着,目光落在那些歪歪扭扭、奇形怪状的陶器上。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轻轻抽搐了一下,那日豫园中那些造型怪异的毕罗立即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此刻眼前这些陶器,与那日的毕罗有着如出一辙的风格,一看便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曾经,他觉得那些毕罗简直难以入目、满心嫌弃。
可如今,再瞧这些陶罐,粗糙的表面,歪曲的线条,在他眼中竟显得可爱又别致,仿佛每一处瑕疵都散发着独特的韵味。
“熙?”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刻有 “熙” 字的陶碗上,情不自禁地轻念出声。
时熙听到这声轻唤,身子猛地一愣,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转而又莞尔一笑,打着哈哈随意敷衍道:“熙,光也,人生应该向光而行。希望我们都能寻到此生的光明,所以才刻了这个字。”
萧琮之的内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他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沉默片刻后,他缓缓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到一旁,开始处理起砍回来的那些翠竹。
他手中的匕首上下翻飞,竹子被整齐地劈开,发出清脆的声响,可他的心思却早已飘远。
时熙并未察觉到萧琮之的异样,她依旧沉浸在成功的喜悦当中。
她满心欢喜地拿起一个陶罐,脑海中已经开始盘算起,即刻要煮点什么。
困在丛林中已有六日,两人时常都是饥一顿饱一顿。
今日晨起除了吃了些榛子外,直到现在都还未有颗粒入肚,加上这期间还要做大量的体力劳动,此刻时熙饿的早已是前胸贴后背。
她突然想起当初在豫园时,虽然没有人身自由,但吃食却是有保证的。
她自己在那段时间长得些许肉,这些日子又都悉数还了回去。
她摸着自己日渐消瘦的脸颊,唉声叹气,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刻树屋中仅有的食物就只有剩下的几十粒榛子,三个已经脱水半日的大河蚌。
河蚌虽然富含蛋白质,但在没有佐料的情况下,时熙猜想它的味道恐怕不会好吃。
罢了,趁着太阳还未下山,时熙赶紧小跑着去河边将陶罐装满清水。
实在不行,就先喝上些热水填满肚皮吧。
等她气喘吁吁地折返回树屋时,却见灶台边多出几块带着泥土的褐色植物根茎。
时熙望向正倚着木柱削竹片萧琮之,不解地问道:“这是你找的,这东西是什么?”
“今日去竹林途中发现的葛根,能吃。”萧琮之抬眸答道,“我们得再备些吃食,带到木筏上去。”
时熙睁大双眼,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挪不开视线,眼神中全是崇拜与钦佩。
她心中叹道:“他简直是全能型选手啊,适合跟着贝爷去拍野外极限生存片,连剧本都不用写了。”
萧琮之被时熙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心猿意马,他的情思也如乱麻般肆意缠卷着。
哪知转瞬之间,时熙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葛根之上。她快步上前,从萧琮之手中接过匕首,削掉葛根的外皮,清洗干净后切成薄片,置于已经加满清水的陶罐中。
大火肆意舔舐着罐底,橘色的火舌欢快地跳跃着,时熙守在在一旁紧张地盯看着。
当罐中的河水沸了又沸,不断冒着热气之时,陶罐依旧稳稳当当,不见半滴水渍渗出。
她的眼眸瞬间被点亮——陶器的制作大获成功!
接下来,时熙便开始了她的黑暗料理的创作之旅。
待葛根已经煮软后,她不假思索地将剩余的榛果一股脑儿丢了进去,又添上三个河蚌肉。
一罐子散发着奇特怪味的食物,很快便出了锅。
时熙闻了闻,顿感头皮有些发麻,可是她立即安慰自己:这里条件有限,能做出这样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已经相当不易了,不能怪我的厨艺不好。
她急忙用陶碗盛了一碗,率先递给萧琮之。见他眉眼间隐有笑意,神色如常地接过。
而后,时熙直直地望着他毫无异色地一饮而尽。
她顿时便有些迟疑:难道这东西味道还不错?
怀着一丝忐忑,时熙给自己也盛上一碗,硬着头皮递至嘴边,浅尝了一口。
刹那间,又腥又带着点回甜、古怪至极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她忍不住龇牙咧嘴:“这是什么奇特的怪味啊!”
可腹内确实空空,她只得捏着鼻子,一股脑的将碗中的食物全部吞下,这才总算抵消了腹内的饥饿感。
瞧着她张牙咧嘴、强忍着难以下咽的模样,萧琮之急忙开口安抚:“我今日在竹林中落了陷阱,若是运气好,或许明日能再猎到一只野兔。”
“明日,我也跟着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