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熙接着又环顾四周,只见周遭都是高大粗壮的树木直插云霄,枝干交错纵横,枝上只剩有为数不多的枯黄树叶,像是无数双伸向天空的枯手。
树下则是铺满层层叠叠的落叶及枯草。
这两天以来,时熙一直不敢踏入丛林,她总觉得密林之中潜伏的未知危险太多。所以每次她都只是在丛林的边缘徘徊,为了捡些树枝和枯草。谁能料到,此刻竟阴差阳错,被迫闯入了这罕有人至的丛林深处。
“你折返回去拿了什么?”正当时熙还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时,萧琮之那略显虚弱却又充满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这些。”时熙低头一笑,她从怀中掏出那几个装药的瓷瓶,摊到萧琮之面前:“这些可是我们仅有的重要物资。虽说冬季没有蛇,可我还是一起拿了出来。”
“你竟是为了......” 萧琮之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内心正有些澎湃之时,只见时熙猛地站起身来,惊呼一声:“蛇啊——”
她急速地跺着脚,并拽摇着萧琮之的袖口,手指着坡下不远处。
原本应处于冬眠状态的蛇,可能是被突如其来的泥石流搅了栖身之处,只见两条蛇相互缠绕在一起,吐着信子,朝着山坡缓缓爬来。它们的身体在落叶上滑行,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萧琮之见状,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立即艰难地站起身来,迅速挡在时熙面前,同时压低声音,沉稳地说道:“别怕!”
然而,时熙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她竟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兴奋,好奇地问道:“这蛇有毒还是没毒?可以吃吗?”
“什么?” 萧琮之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转过头,一脸惊讶地看着时熙。
“我们的猪肉也没了,总得寻些能吃的。”时熙仰头望着萧琮之,一脸诚恳得回答道。
萧琮之回转身,他屏息凝神,借着树干的支撑将怀中的匕首掏出,紧握在掌心。
当两条蛇正并排游走到两棵间距较窄的树之间时,他找准时机,看准蛇身交错的刹那,右臂发力,匕首疾射而出。
刀刃精准楔入两条蛇颈相连的缝隙,暗红血珠迸溅在斑驳的树干上,蛇头当即落地,只余蛇的躯体还在疯狂的抽搐着,扫得枯叶吱吱作响。
萧琮之倚着树干缓了口气,休息片刻,待两条蛇死透之后,他才扶着树干走过去。
匕首在他掌心灵巧翻转,三下五除二便剜出了内脏,接着萧琮之用藤蔓将蛇拴了起来,提着它又走了回来。
“这是乌梢蛇,无毒的。”他的声线不自觉的放软,像是怕吓到眼前之人。随后,萧琮之自觉地将蛇挂到了旁边的树枝上。
时熙踮起脚尖,好奇地打量着挂在枝头,已经去头后处理干净的蛇身,眼神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今日果腹的食物终于有了着落,可是其他的。
“唉!”她轻叹口气,开始担忧起来:“土洞也没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今晚又要住在哪呢?”
萧琮之正垂眸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听到时熙的忧虑,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她,看向远处狼藉的山谷。
“先往下游走吧,找到合适的地方先住下来,造艘木筏,沿河而下,总能走出丛林,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
“要走?”时熙猛地抬起头,她本来是打算一直守在原处,内心中她对崔绩派人来找她,还一直抱有期待。
萧琮之一眼便看穿她的想法,她那声疑问像根稳稳扎在他心口的尖刺:原来她是一直在这儿等着崔绩。
“这泥浆已经阻断了河流。”萧琮之将声音放得轻柔,却字字如铁,“上游很快就会积水成湖,没有人还能再来了。”
短短一句话就斩断了时熙所有的期盼,迷茫中她站起身向山下河谷处望去。
泥石流堆积成的天然堤坝,确实完全阻断了河流,上游浑浊的河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过两岸,下游的河水却缓慢下降着,裸露出的河床面积也越来越大。
“哎呀,这不就是新闻里常说的堰塞湖嘛!”时熙的沮丧一闪而过,她突然拍了下脑袋,有种理论知识照进现实的欣喜。
她转过身,毫无防备地把自己所想的,对着萧琮之解释了一番:“我们不能再住在河滩旁,得住高一些,这种叫堰塞湖,后面可能随时会决堤。”
“堰塞湖?”萧琮之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词,“取名倒是挺贴切,邳州的山中也是常常如此吗?”
“啊,哦,对。”时熙含糊不清地回应道。
萧琮之一低头,心中一阵酸涩:邳州乃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根本就没有山。她这些东西从哪里学来的,她又为什么要诓我?
可他并未将这些疑问宣之于口,只是微微低下头,掩盖住眼底的情绪。
稍后,萧琮之又重新抬起头,对着时熙冁然一笑,“嗯,都听你的,我们现在走吧。”
“等等,先上药。”时熙拿起红瓶晃了晃,示意萧琮之赶快脱衣敷药。
萧琮之依言解开衣物,露出胸口那道触目惊心的刀伤。
原本受伤最严重的那处伤口,如今已可见明显的好转迹象。伤口处的红肿此刻消退不少;连渗液也减少了很多。
时熙看着萧琮之的身体向着好转的方向发展,她也轻轻舒了口气,眼中满是欣慰,“看来萧大人带的药,真的还挺管用。”
他抬眸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真心为自己伤好而欣喜的女子,声音低沉而温柔:“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况且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日后不必再称萧大人了。”
“那我要怎么称呼你?萧大哥?萧……”时熙的话还未说完。
“阿之!”他垂眸避开她的目光,耳尖泛起不易察觉的绯红,“从前我阿娘也是这般唤我的。”
“阿之?”时熙轻声重复道,尾音在唇齿间轻轻打了个旋。
她并未察觉对方的羞涩,只是觉得这个称呼莫名有些现代,像是岭南一带的方言。曾经看过的港片,那里的人总爱用“阿”字起头唤人,语气里像是裹着蜜似的甜糯。
这般想着,笑意便漫上眼角,她歪头打趣道:“嗯,阿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