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熙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她这人共情能力强。望着眼前可怕的伤口,就像是伤在自身一般,她自己的身体也忍不住跟着发抖。
此时两人靠得极近,彼此间的气息都清晰可闻。
时熙是一门心思的仔细照顾着伤员;萧琮之却有些乱了分寸。
身边女子急促的呼吸,微微发抖的身躯,还有那若有若无、丝丝缕缕钻进鼻腔的体香,让他瞬间有些慌乱。
当她敷药时,冰凉的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他的胸前时,萧琮之浑身猛地一颤,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如电流般蹿遍全身。
他极力控制住快要紊乱的呼吸,紧攥着双拳,接着又别过脸去,全力压抑着自己的感受。
当药粉最终敷上伤口时,萧琮之的身体就只剩下剧烈的刺痛。
“前面的伤口处理好了,背上还有道伤。”时熙轻声提醒,抬头望向他,准备为萧琮之处理背后的刀伤。
那一瞬间,萧琮之神色骤变,眼神恢复到平日里的阴翳清冷,他冷冷说道:“不用,那处伤不碍事!”
时熙丝毫没察觉到萧琮之神色的异样,依然坚持道:“那可不行,不管伤势轻重,都得涂药,要是感染了,麻烦可就大了。”
话音刚落,她便直接伸手,打算帮萧琮之褪去中衣。
哪知萧琮之突然伸手扼住她的手腕,稍微用力,将她的手拂到一旁。与此同时,他心虚地别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刹那间,时熙恍然大悟。她突然就明白了:萧琮之背上的伤痕,藏着他不堪回首的过往,而堂堂的少卿大人,内心深处藏着不容触碰的自尊与伤痛。
这世间皆是:苍生俱抱戚,所历各成伤。
无奈之下,时熙只得将红瓶递到萧琮之手中,温和地说道:“行,我去收拾咱们的大餐去了。背上的伤,你自己上药,一定要上啊。”
言罢,时熙转身走向死猪。她俯下身,双手抓住猪的后腿,背对着洞口,铆足全身力气,将死猪向洞外艰难拖拽。为萧琮之留出独处疗伤、平复心绪的空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时熙终于将猪拖到了河边。望着眼前这半大的野猪,虽说它尚未成年,可也足有二十多斤重。
有了这头猪,接下来至少十日的温饱,便有了着落。
时熙站在河边,围着猪尸来回踱步,上下左右地打量着,脸上逐渐露出难色。
以往,她只吃过猪肉,却没见过如何处理整头猪。
思考加想象后,她觉得第一步应该是放血。可当目光落在猪僵硬的躯体上时,时熙才意识到,猪血早就已凝固,没得放。
第二步,该是开膛处理内脏。她深吸一口气,手持匕首,反复地在猪腹比划着下刀位置。
选好位置后,她将匕首刺入猪腹后费劲往下拉。可刚划开一小半,猪肚子里的内脏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带着内脏特有的腥臭味、黏腻的质感以及不知道是什么的血汁水,一股脑儿地流了出来。
“呕……”时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再也忍受不住。她脸色煞白,丢盔弃甲地踉跄着向后退去。
她跑到上风处的河边,远离这令人作呕的场景,剧烈地呕吐起来。
可惜手停口停,时熙已经一日多滴米未进。再加上一大早她又这般来回折腾,仅存的体力被消耗殆尽,迫切需要补充能量。
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屏气回到野猪身旁。找来两根木棍,将猪内脏一一挑出,丢入河中。此刻的她并未意识到,这被自己嫌弃的内脏,在森林里也是维系生命的珍贵保障。
内脏被时熙丢弃得七七八八之后,她强压着恶心,把整头猪浸入河中,仔仔细细地里外冲洗。
待野猪再次被拉上岸时,刺鼻的腥臭味明显淡了许多。
可随之而来的第三步,也是接踵而至的难题。
时熙手中的匕首仿佛有了生命,怎么都不听使唤。无论她怎样尝试,都无法将猪肉规整地切分下来。多次碰壁后,时熙只能无奈停下。
“就拿你开刀,好歹就你还容易处理些!”
时熙懊恼地揪着野猪耳朵,费了好大劲,才把两只耳朵坑洼不平地切割了下来。
她先将猪耳放在火上燎去猪毛,接着放入河中清洗干净。
随后,时熙把处理好的猪耳放在平整的大石头上,用匕首切成薄片,再串在树枝上,架到火上炙烤。
“吱吱吱”,随着火苗舔舐,猪耳片散发出诱人的焦香气息 。
“可惜没有调味料!”时熙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语气中满是遗憾。
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食欲,猪耳刚一熟透,她就迫不及待抓起一串,大快朵颐起来。
虽说肉里带着一丝腥臭味,也实在称不上美味,好在野猪肉质紧实,焦香的味道在齿间散开,既能果腹,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时熙赶忙拿起另一串,朝着土洞走去。洞内,萧琮之斜倚在崖壁上闭目休息,听到脚步声,瞬间便惊醒过来。
“给,先随便吃点垫垫肚子,明天我再想法子找点别的食物。”时熙蹲下身来,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串着猪耳的树枝递过去。
萧琮之猝不及防,被这明晃晃的笑容晃了眼,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指尖微微颤抖,停顿好几秒,才伸手接过树枝串。猪耳入口,一种难以言喻的香甜在舌尖蔓延开来。
时熙也在他身旁并肩坐了下来,美滋滋地啃起猪耳来。
萧琮之垂首的刹那,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时熙进食的速度快得惊人,身旁的萧琮之才咽下两块猪耳,她手中一整串已经全部下肚。
萧琮之见她毫无顾忌的吃相,不禁想起在豫园时,她曾经制作的那些造型奇特的毕罗。一时间,他有些后悔,当初真该尝尝那些独特毕罗到底是什么滋味。
萧琮之把手中的猪耳串递向时熙,柔声说道:“你……再多吃点。”
“吃不下啦。”时熙大大咧咧地舔了舔沾满油腻的嘴唇,“我得去活动活动,消化消化。”
她返回到河岸边,打算接着研究如何分解猪肉。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踱步声。她回头一看,竟是萧琮之。
只见他面色依旧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却强撑着身体,脚步踉跄地朝她走来。
“我来。”萧琮之声音微弱,伸手拿过时熙手中的匕首。
紧接着,他手法娴熟地沿着猪身的关键部位精准划动,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后,猪肉就被分割成规整的小块。
“啊?你怎么连这个都懂?”时熙满脸诧异,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懂得多了,难不成要样样讲与你听!”萧琮之将时熙刚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地回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