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熙看着这碗黑乎乎,还冒着腾腾热气的中药,立即瘪嘴表示抗议。可在这片刻间隙,她感觉到自己原本沉重似铅的身子,现在确实清爽不少,可能真的是这药方颇有疗效。
无奈之下,时熙伸手接过药碗,紧闭双眼,捏住鼻子,将碗中的汤药一股脑儿“咕咕”地往嘴里倒。她讲究地就是一个速战速决,避免苦涩的滋味在口腔停留太久。
当碗底见空的时候,时熙的脸已经皱成了褶子,她龇牙咧嘴地抱怨道:“我从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中药!”
“良药苦口利于病。”萧琮之语气柔和,他倒是难得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随后他伸手端走药碗,又迅速拿来清水给时熙漱口。
时熙一时也有些诧异,她偷偷打量了几眼萧琮之,看模样,是本人没错,这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哪知下一秒,萧琮之察觉到时熙探究的目光,他脸色一沉,语气瞬间冰冷:“你最好快些好起来,要是进入凛霄岭拖慢了行程,我就丢你去喂狼。”
时熙听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不禁在心里叹道:呵,这下对味儿了,这才是他嘛。
随后,两人中的一人躺下,翻个身继续睡觉;另一人径直走出房间掩上房门。
雄鸡破晓,淡霭渐散。
当时熙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卯时,她感觉周身上下神清气爽,果然是良药苦口啊。
匆匆洗漱之后,她就听到楼下传来马匹此起彼伏的嘶鸣声,时熙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向下望去。
只见车队众人都精神抖擞地在原地待命,马匹也已披挂整齐,随时可以启程出发。
“王大哥,我马上下来。”时熙探出身子,朝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络腮胡侍卫王雄挥挥手,随后转身便向楼下奔去。
几个相熟的侍卫看见时熙的招呼,顿时都喜笑颜开,其中一个侍卫笑着打趣道:“还是老王有本事,找的大夫医术高明,才半天时间,这林家妹子就活蹦乱跳啦!”
时熙快步走到马车旁,刚登上车,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车厢内部焕然一新,原本略显空荡的空间,如今被添置的方塌,储物箱柜推得满满当当。柔软的背垫整齐地码放在一旁,角落里也堆着好几床崭新的棉被。
“哇,半夜终于不用挨冻了。”时熙立马眉开眼笑的钻了进去。
整支车队已整齐列阵,马匹偶尔刨动蹄子,发出阵阵声响。而萧琮之却迟迟不见踪影。在场的众人却没人敢前去催促他,只能在原地百无聊赖地静候着。
王雄瞅准时机溜到车窗边,脑袋微微探进去,压低声音对时熙说道:“林家妹子,今日咱们要翻越凛霄岭。那地方是深山老林,豺狼虎豹横行,一路上危险重重,你自己千万得当心些。”
时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闻凛霄岭的大名,心中一紧,脱口而出:“王大哥,那儿真的有狼啊!”
王雄犹豫了一瞬,迅速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递到车窗内:“妹子,这匕首你藏好。万一碰上危险,就用它防身。”
时熙眼眶泛红,她双手接过匕首,声音带着哽咽地说道:“王大哥,这……太感谢你了!”
王雄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爽朗说道:“邳州的,那就都是自家妹子,别放在心上!”
话刚说完,不到半刻钟,萧琮之神色淡然迈出旅店大门。
众人见状,纷纷挺直身子,车队里瞬间安静下来。
随后萧琮之翻身上马,大手一挥,发出启程的指令。车队即刻启程出发,驶出碎月城,朝着危机四伏的凛霄岭进发。
凛霄岭,隶属一条南北绵延的庞大山脉。这条山脉纵横两千余里,平均宽度达三四百里,但凛霄岭所处地段,却是山脉最狭窄之处,仅宽一百五十里,脚程快的,一日便可翻越。正因如此,此地才成为通往青州的必经之地。
然而,凛霄岭地势错综复杂,山中的天气更是瞬息万变。山林间,除了豺狼虎豹,更有人祸横行,传说中此处山贼也时常现身杀人越货。
不少行商与旅人谈及此地,无不心生畏惧,却又因路途之便,不得不冒险穿越。而时熙所在的车队乃是官家侍卫组成,想来山贼是不敢造次的。
随着车队渐行渐远,碎月城的轮廓在尘烟中逐渐模糊。起初还算平整的道路,也开始变得崎岖难行起来。
当马蹄踏上凛霄岭的地势范围时,两侧的山峦变得愈发陡峭险峻,有的地方巨石高耸入云,有的地方则是深不见底的沟壑。
正式踏入凛霄岭,眼前没了嶙峋的怪石,只有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粗壮的古树高耸入云,繁茂的枝叶层层叠叠,藤蔓从树枝上垂落,宛如张牙舞爪的蟒蛇。
白日行走在林中也望不见太阳,参天的大树已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仅留下斑驳的光影洒在地面。山风裹挟着腐叶与泥土的气息呼啸而过,带来星星点点的寒意。
时熙坐在马车中,她打开车窗,一路都向外张望着。她显得既兴奋又紧张,她从未涉足过如此原始的地方,一步一景都令她觉得新奇有趣;而山林间隐约传来各种奇怪的声响,似兽吼,又似风啸,又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她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我们有二十名受过专业训练的佩刀侍卫,就算真来了狼群,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而车外的侍卫们则是聚精会神,丝毫不敢懈怠,他们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边辨认着蜿蜒曲折的道路。
凛霄岭的地形极为复杂,道路错综复杂,岔路众多,而且许多地方的地貌极为相似,让人难以分辨方向,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密室逃脱当中。
时熙与众人在这莽莽深山密林中跋涉,已经安全无恙的度过了一个多时辰。
大家都说这凛霄岭是虎豹豺狼横行,可这段行程上时熙几乎没瞧见什么活物,除了一只狍子,像一道褐色的闪电,从视野中一闪而过,她还没有看清,它便很快消失在斑驳的树影里,时熙正在惋惜之际。
突然,林深之处传来一声虎啸,又惊起一群栖息的飞鸟。
侍卫们虽然惊慌,却依然保持着镇定和警备,但车队中的马匹受惊得像瞬间炸开了锅。
有的鼻孔大张,急促地喷着粗气;有的不安地刨着蹄子,前腿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还有两匹直接挣断了缰绳,朝着密林深处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