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车厢内,她便忙不迭地裹紧锦被。
时熙独自在这幽暗清静的车厢中端坐着,不禁很快陷入了沉思之中:眼下这番情形,想要逃跑,简直是难于登天。倘若随其前往北鄠,一路上且装作温顺乖巧些,说不定还能寻到些机会。待到了边境,我就可以去找韩庄了。
如此设想后,时熙的焦虑顿时消减了几分。可此次这突如其来的不告而别,让她又开始担心起如华来。不知此番行程要耽搁多少时日,等她一旦安定下来,一定要写封信回去,以报平安,亦解牵挂。
车厢之内,幽暗静谧;锦被之下,暖意融融。真是适合睡眠的绝佳环境啊!没过多久,时熙便微微斜倚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她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拽她的锦被。时熙一惊,立即警醒过来。
车厢内不知何时点起了烛台,光线明亮且柔和。而她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萧琮之寒潭般冷漠的脸。
时熙吓得一个激灵,急忙拽紧锦被,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哆哆嗦嗦地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萧琮之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他薄唇轻勾,脸上浮现出一抹邪魅笑容,那笑容如夜枭般狡黠,在烛火映照下,更添几分诡异。
紧接着,他一把扯下时熙盖着的锦被。时熙只觉身上一凉,惊恐地瞪大双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琮之顺势欺身向前,凑到时熙耳边,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得说道:“滚下去,这车厢是本官的。”
时熙瞬间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她又气又恨,可面对强势阴鸷的萧琮之,她满心的怒火只能化作一句恶狠狠的怒吼:“滚就滚!”
时熙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像只正在鼓噪的青蛙,她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挪至车门。
一跳下马车,她便狠狠地用脚扬起地面的砂石,借此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小声咒骂着:“有病!有病!萧有病!”
一时间,引得四周尘土漫天。可即便如此,这些泄愤之举依旧无助遣散心中的怨气,她气息仍然不顺,难以平息。
待扬尘退去时,她才发现察觉到,不远处有几个侍卫正围坐在篝火旁,原本他们正烤着火,吃着东西,此刻却都惊得目瞪口呆,直勾勾地望着她。手中原本正往嘴边送的食物,此刻也都悬僵在半空,忘了继续动作,没有及时递到嘴边。
“嘿嘿!”时熙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的丑态,旋即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她正不知该如何化解这尴尬至极的局面时。
一个面容相对稚嫩、透着几分青涩的年轻侍卫,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鼓起勇气,拿着干粮和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那年轻侍卫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唉......大姐,不,小娘子,你吃点东西吧,明日到这时才会再吃呢。”显然,他并不知道时熙的身份,只是出于善意提醒着。
“多谢小哥!”时熙赶忙接过像新疆的囊一样的食物,随即便咬上一口。嗯,又干又香,没想到还挺好吃。
她一边大口嚼着干粮,一边旁若无人地朝着火堆旁走去,随后大大方方地坐下,倒是一点都不怯生,好像同这群侍卫相识已久。
时熙跟这群青年侍卫随意攀谈起来:“你们都是在哪当差啊?”
那几人瞧着时熙,虽说她身着男装,可那纤细的身材,柔和的脸蛋,明眼人一眼便能看穿这是名女子。他们几人对时熙的底细全然不知,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贸然开口回话。
一时间,氛围有些许凝滞,只有柴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那名年轻侍卫见众人都沉默不语,场面眼看就要冷场,心中一急,正准备张嘴回答:“我们是......”
话还未说完,身旁一名满脸络腮胡的侍卫反应极快,大手一伸,直接拦住了他。络腮胡目光如炬,盯着时熙,反问道:“不知阁下是谁?”
“我是萧大人府上的小婢女,可能是我不小心得罪了大人,这不,非得带着我来遭这份罪。”
她这话刚一落地,几名侍卫瞬间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心照不宣。
他们心中皆是满腹狐疑,暗自揣测:这说辞,糊弄谁呢?这萧少卿出门办个公差,居然还带上一名女子,八成是离不开女人,带上身边能随时寻欢作乐吧。只是这萧少卿行事如此大胆,也不怕恭王知道了怪罪。
众人大都是如此想法,所以看向时熙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探究与猜测。
时熙对众人探究的目光毫不在意,依旧神色坦然。她心底并无世俗所拘泥的男女大防之念,行事做派自然就显得落落大方。她待在这群侍卫中间,丝毫没有局促之感。
她抬起手中的碗,猛灌了一口,借此咽下口中的干粮。随后,她再次开口问道:“各位大哥,请问从这到北鄠得花多久呢?”
络腮胡侍卫微微皱了下眉,沉稳地答道:“小娘子要去北鄠?若是按照今日行进的速度,那得花上一月时间。”
时熙闻言,微微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脱口而出:“我们不是去北鄠吗?”
身边的侍卫都笑了笑,络腮胡摇了摇头,解释道:“萧大人没告诉你,咱要去青州的云中关。不到一个月就能到啦!”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前方的大致方向指了指,似乎这样便能让时熙更直观地了解行程。
“去云中关!” 时熙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震,旋即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窃喜。
原本满心以为,与韩庄的重逢得在一年之后,没想到下个月自己就极有可能抵达云中关,与他相见。
刹那间,先前所有的不开心,都如春日里消融的冰雪,瞬间化为乌有。她的脸上不自觉地就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连带着这清冷的夜色,也似乎多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