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琮之神色淡然,不置可否,只是随口敷衍道:“不过是家奴罢了,算不上女眷。”
语音还未落,划破长空的尖锐呼啸骤然响起,天空射下数十支玄铁羽箭,直直朝着恭王与雍王攒射而去。紧接着,数十名黑衣死士,如鬼魅般从树梢顶端飘然而下,手持长刀,未发一言,便朝着众人悍然杀来。
最前头的恭王毫无防备,肩头便已被一箭射中。箭头深深没入骨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洇红了大片衣衫。他脸色骤变,抽出佩剑,且御且退。
崔绩反应极快,几乎在第一时间便飞身回奔,并大喊一声:“保护太子。”
两队人马迅速做出防御姿态,盾牌交错,长枪林立。可奇怪的是,这群黑衣死士只一味地朝着恭王和雍王猛攻,对太子这队人马竟视若无睹。崔绩心下一沉,暗叫不好。
恰在此时,他瞧见一名死士高高抡起大刀,朝着时熙砍去。时熙凭借着灵活的走位,惊险地躲过了几次致命袭击。然而,很快她就明显体力不支,眼看就要命丧于刀下。而身旁的萧琮之却只顾着自身与敌人搏杀,对危在旦夕的林时熙全然不顾。
崔绩迫不得已,只得迅速张弓搭箭,瞄准那名死士。“嗖”的一声,利箭离弦,黑衣死士应声而倒。
时熙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黑衣死士,后背被利箭贯穿,接着直直砸落在地。转瞬之间,便没了气息,不再动弹。
死人了?!时熙脑子一顿,她哪里见过这等命丧当场的生死之搏,一时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崔绩迅速转头望向太子,两人目光一触,便瞬间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太子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示意,崔绩即刻会意,大手一挥,带着半数侍卫迅猛地冲向那群黑衣死士,为解恭王之困。
数十名黑衣死士腹背受敌,被两方人马前后夹击,不过片刻,便已死伤过半。包围圈在激烈的厮杀中越缩越小,可圈中的死士们依旧困兽犹斗,拼死顽抗。就在众人以为即将将他们生擒之时,为首的死士猛地振臂高呼:“未能取姬乾性命,我等死不瞑目,愧对主人厚望!”
“抓活的!”崔绩急喊一声,但他声音刚落,圈中的黑衣死士们竟在同一时刻纷纷咬碎藏在口中的毒药后自尽,不过转瞬之间,无一活口留下。
受伤的恭王目睹这一切后,竟也在同一时间,直直地昏迷倒地。
“二弟!”太子突然心急如焚,猛地翻身下马,径直朝着姬乾所在之处奔去。待至近前,只见那箭伤入骨,若是再往下几寸,必定是回天乏术、药石无灵。
“快!速速送二弟回营地治伤!”太子一声令下,萧琮之即刻快步上前,动作轻柔地搀起恭王,小心翼翼地将其安置在马背之上。紧接着,恭王一行人扬鞭策马,悉数朝营地奔去,只留下太子这一方众人与时熙仍伫立原地。
太子面色凝重,双眉紧锁,默然无声地伫立在原地。他身后的崔绩见状,赶忙快步上前,轻声宽慰道:“太子勿要多虑,皇上自会明断是非。”
太子却只是苦笑一声,缓缓说道:“我这二弟,自幼便行事果敢,手段狠辣,这一箭是他射向自己的也未为可知。父皇最近又厌弃于我,还不知这事会如何收场。”
崔绩在一旁听出话中深意,他试图安抚太子的情绪:“殿下,若无确凿的真凭实据,皇上定然不会偏听偏信。”
“唉……”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无功,回营地吧。”说罢,便朝着自己的马匹缓缓走去。
当他途经时熙身旁时,脚步却突然停住,目露迟疑地上下打量,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无功,这位是?”
崔绩赶忙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回太子殿下,这是原邳州长史林季尧的女儿林诗袭。此事错综复杂,说来话长,日后无功再同太子秉明。”
太子微微颔首,神色恍然,“哦,本宫想起来了,七弟的腰牌便是给了她。只是这林娘子为何这副装扮,还与恭王同处一处?”
还处于懵圈状态的时熙听闻太子念及她的名字,才回过神来,她先行了一礼才回禀道:“奴婢双亲亡故后,衣食无着,蒙永宁公主收留,便在公主府做了婢女。恰逢这秋闱之际,公主殿下特意吩咐奴婢照料萧少卿,故而才与萧少卿一同在这处。”
太子望着远方,口中喃喃轻念:“永宁公主。” 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本宫的姑姑、兄弟们,倒是时时刻刻都在‘关照’着本宫。罢了。” 说完,他转过身,步伐略显沉重地朝着自己的坐骑走去。
崔绩看着一脸茫然的时熙,眼中满是温柔,轻声询问道:“林娘子可会骑马?”
时熙听到“骑马”二字,瞬间退后几步,惊恐万分地忙不迭摆手道:“不不不,郡王不必顾虑我,我可以走回营地,这马,我是坚决不愿再骑了。”
崔绩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耐心解释道:“这林中常有猛兽,不可孤身逗留。林娘子不必如此惊恐,我的乌骓性情温顺,十分通晓人性,娘子可试试。”
时熙在心里暗自嘀咕:再通人性,还不是马,跑起来不还是一样颠簸吗?她声音微弱:“多谢郡王好意,只是这马,我实在是万万不敢再骑了。”
恭王遇袭,此乃大事,不能耽误。崔绩思虑再三,最终还是下令让两名侍卫牵马护送时熙回营地,而其余众人,则与太子一同策马扬鞭,向着营地飞驰而去。
时熙一路上走走停停,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总算回到营地。她满心愧疚,诚恳地向两位侍卫小哥连连致歉。
还没等缓过神来,就听闻皇上得知恭王遇刺一事,顿时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即刻彻查此事,并命诸位皇子以及大臣即刻面圣。
时熙别无他法,只能先行回到自己的帐篷。所幸此刻萧琮之并不在此处。她急忙翻出枕头下的崔绩所赠的药盒,打开一看,盒内的药膏膏体细腻,气味清新。
时熙掩好帐篷门帘,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偷偷地为自己上药。她回想起今日发生之事:倘若不是崔绩及时出手相助,自己恐怕早已命丧当场,当下心中便涌起一阵对崔绩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