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子,我去张太公那探看,瞧瞧是否有药发放下来。”如华的心里也满是忧虑与难受。
“如华,我同你一道去吧。”时熙也想前去了解村里如今究竟是何种状况。
两人结伴往张太公家走去,一路行来,只见众多村民无精打采、病恹恹地倚靠在自家的房前屋后,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和悲戚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不绝于耳。
其间,还路过了一两户门前挂着白幡、有人身着孝衣的人家,整个柏木村笼罩在一片凄风苦雨之中。
仅仅一日之隔,景象便已是天差地别,时熙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未曾料到这疫情的传染竟是如此的迅猛与凶险。
二人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匆匆赶到村正家的院前。
只见屋前稀稀落落地瘫坐着几个村民,先前那些身着皂衣的衙役已然不见了踪迹。
院子里摆放着一套桌椅,张太公正满脸焦急地与两位大夫商讨着什么。
“太公,可有药了?我家嬷嬷也卧病不起了。”如华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太多,径直开口询问道。
“如华啊,这治疗时疫的药方至今尚未拟定出来,你瞧,大夫们还在斟酌权衡,你且先回去耐心等等吧。”张太公仿若一夜未睡,憔悴尽显。
二人见此情形,也不便过多地叨扰,只能无功而返。
待折返至小茅屋,只见宋嬷嬷依旧卧于床榻之上,整个人已是神志不清、昏昏沉沉地睡着。
时熙心下觉得此等危急时刻,不能坐以待毙,唯有自救才可能寻得出路,于是便跟满脸无措的如华说道:“如华,照眼前这形势发展下去,往后恐怕是愈发艰难了,咱们必须得千方百计护住自己,不然嬷嬷便没了人照料。这第一步,我们不妨先动手做些简易的口罩和手套吧。”
时熙找来她的一些衣服布料,开始裁剪缝补,她手中针线不停,嘴上也未闲着,边做边向如华细细解释:“时疫可能是由病毒或者细菌侵入人体造成的,这些小东西小到咱们肉眼根本瞧不见,我们虽然看不到,但是可以预防隔离。”
说着,她轻轻抖了抖那即将完工的口罩,继续说道:“瞧,这东西叫做口罩,戴在口鼻之处,便能拦住那些病毒,不让它们钻进咱们的身体里。嗯,虽然我这个口罩材料不合格,但总比没有强。”
如华听着这一番话,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满心好奇地问道:“这就是面衣吧?娘子,您还学过医术?怎会知晓这些门道?”
时熙心下一惊,差点忘了掩饰,她忙不迭地回道:“有时我这脑子里会突然回想起一点以前的事,我记得是在一本奇书上看到的。”
如华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开心地说道:“说不定是娘子脑袋里的淤血开始慢慢消散了,照这样下去,四娘子,想必过不了多久您就能把过往之事全都记起来了。”
时熙笑着敷衍过去,继而又神色严肃地说道:“我们进嬷嬷的屋子一定要带口罩和手套,用过的口罩和手套得高温沸煮后再使用。还有嬷嬷的呕吐物和排泄物一定要深坑掩埋,这里面可能藏着无数脏东西。”
如华满是崇拜地望着时熙,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娘子,这些我都牢牢记下了。”
时熙见如华听得用心,便又不失时机地鼓舞道:“如华,眼下这情形,咱们得想尽一切法子自救,常言道自助者天助之,只要咱们不放弃,总能熬过去的。”
时近晌午,两人在院中忙乎半天,口罩与手套终于赶制完成。
时熙制作的那幅,虽说模样有些歪歪扭扭,但大致的轮廓和形状总算是有了,她看着自己的“作品”,表示本人非常满意。
如华依着自己的理解依样画葫芦地也做了一副,待到两副都摆放在一处时,那对比可就鲜明得有些“惨烈”了,时熙只瞧了一眼,便闭眼不再看,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恰在此时,“咕噜”一声,她的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声音。从破晓时分一直忙活到此刻,二人皆是粒米未进,这腹中饥饿之感便再也难以抑制。
“我先去照顾嬷嬷,如华你去做饭,我们的饭一定要好好吃,这样才能有抵抗力。”时熙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着屋内走去。
如华赶忙出声阻拦:“娘子,还是我去照顾嬷嬷吧。平日里我时常帮着阿爹做些杂事,照顾起病人来,还算有些经验。况且娘子您要是进了屋,嬷嬷难免会操心牵挂,怕是难以安心静养。”
时熙无奈,只得点头应道:“好吧,你一定要戴好口罩和手套,出来记得好好洗手。”
随后,二人各司其职,时熙转身去往厨房准备饭菜,如华则走向里屋去照看嬷嬷。
这段时日以来,通过向宋嬷嬷和如华学习,时熙烧火和做饭的功夫见长,她精心烹制了两份粥,一份是将昨日剩下的一点羊肉细细切碎,放入米粥中一同熬煮,待粥快要熬好之际,再把切得细碎的蔬菜和适量的盐加入其中,另一碗则是纯粹的素菜粥。
“如华,健康美味的营养爱心粥出锅啦,快些出来吃吧。”时熙满心欢喜地喊道,在她看来,虽说这口罩做得差强人意,但这粥熬得可是有模有样。
时熙吃到一半,突然想起双亲生病的狗子,她放下碗筷,对着身旁的如华说道:“如华,我给狗子送点粥过去,他一个小孩子,父母都病了,也没人做饭。你吃完了就给嬷嬷也喂点,我先出去了。”
说罢,她翻出一个陶瓮,盛了半瓮羊肉粥,带上口罩和手套,朝着石狗子家的方向走去。
踏入狗子的家门,屋内依然弥漫着让人作呕的气味。
时熙发现张三柱已经病得越发严重了,甚至出现了休克的症状,他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也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相较而言,张吴氏的状况稍好一些,虽然气色不佳,但还能勉强支撑着起身说话,在屋内蹒跚走动。
望着眼前这一幕,时熙也深感无力,她面对这样的危急情况,也是毫无办法,所学的那些零星知识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狗子,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或者没吃的了就来找我。”时熙嘱咐道,这是她唯一能为这个家所做的事情了。
夜幕悄然降临,整个村庄被再次被黑暗笼罩,村里的哭喊声却愈加清晰,轻易地穿透这静谧的夜色,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直直地钻进时熙的耳中。
她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在这个医学知识匮乏、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人们的生命在疫病面前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除了等那几位大夫尽快配出药方之外,她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其他任何行之有效的办法来拯救这些在病痛中苦苦挣扎的村民。